羅霄冷然道:“我沒忘,倒是你老兄忘了吧。”
黑瘦漢子嘎嘎怪笑:“爺們跑的是江湖,吃著刀頭飯,宿著釘子床,到處都是窩,至於家門,還真沒有。”
說話之間,羅霄已經從對方綿長的呼吸判斷出來,這黑瘦漢子隻相當於武者五階,他若要走,對方根本攔不住,所以說話語氣越來越放鬆。
然而,下一刻,從屋裡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過山豹,你跟誰說話?是不是那小子回窩了?”
院門一下拉開,在黑瘦漢子身後出現一個五大三粗的黑漢,長相凶惡,左臉有塊銅錢大小的青黑色胎記,其上還長著一撮毛,穿著條短褂,露著黑茬茬的胸毛,整個人往門一堵如同一頭人熊,氣勢駭人,一看就比黑瘦漢子危險得多。
羅霄心頭一沉,糟了,是野武士!
呼地一陣風從身側刮過,那個綽號“過山豹”的黑瘦漢子已躥到羅霄身後,斷了他的退路。而前方,則是那抱臂冷笑的人熊一樣的家夥。
羅霄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口中道:“讓讓,彆擋人家門口。”
人熊眨巴了幾下小眼睛,顯然也被這少年的鎮定弄得有些發愣,本能側身讓開。
過山豹眼裡冷芒一閃,快步走進院子,左右看看無人,砰地緊緊關上柴門。
夜幕降臨,屋子裡亮起燭光,羅霄坐在條凳上,對麵是大馬金刀坐著的人熊,以及一腳踩在凳子上,手上耍著一把蛇形匕的過山豹。短刃如同靈蛇一般在過山豹掌腕之間遊動吞吐,鋒刃映著燈光霍霍閃爍,散發出一股令人心頭發寒的氣息。
羅霄拱拱手:“兩位老大如何稱呼?”
過山豹眼角一吊:“喲嗬,盤咱哥倆的底啊?”
羅霄淡淡道:“總得有個稱呼吧?難不成我稱這位老兄為大熊,叫你做猴子?”
過山豹眼神一硬:“找死!”
蛇形匕突然脫手,刀光一閃,朝羅霄臉側飛去。
羅霄在說話時就已有防備,及時側頭閃避。但雙方距離實在太近,這過山豹又是飛刀好手,雖然臉沒傷著,但耳垂地被劃了一下。若是一般的紅帶弟子,怕是耳肉都要削掉一塊。然而羅霄此時肉身何等堅韌,連槍刺都破不開,區區刀鋒能奈他何?
過山豹咦了一聲,沒想到區區一個黃帶弟子竟能在如此近距離下閃過自己的快刀。
大熊冷冷道:“小子,你的小命就捏在咱哥倆手裡,勸你彆徒逞口舌之利,為貪一時爽,把小命送掉就太蠢了。”
羅霄神色不變,拱手道:“這位老大說得在理。要我說,兩位乾脆點,直接道明自己身份,說明來意,能幫我就幫,幫不了另說,少扯陰陽怪氣的不挺好?”
“我草……”過山豹剛把插進窗框的蛇形匕拔出來,正往回走,聽到羅霄的話,臉色一獰,正想動作。
大熊抬手阻止:“這位小老弟很上道。過山豹,你也坐下,少折騰。”
過山豹盯著羅霄的背影,眼裡閃過一道危險光芒,與大熊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哈哈一笑,走過來道:“小老弟膽色不錯,口氣也老道,怎麼,以前也在道上混過?”
羅霄搖頭:“沒有,不過,我在七香居乾過跑堂。”
大熊與黑漢互望一眼,心說原來如此。都說“腳夫的腿,跑堂的嘴”,能在那種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地方打過滾,這嘴皮子、見識與膽色,自然差不到哪去。
大熊搓著胸毛,斜眼盯著羅霄,道:“這位是過山豹,你知道了,至於我嘛,江湖人稱‘崩山熊’。咱哥倆堵你的門就為一樣——把你在龍淵山的收獲拿出來讓咱們開開眼界。”說完死死盯著羅霄的臉,目光凶惡,神情不善,似乎羅霄說出半個不字就要拔刀相向。
羅霄頓時明白了,對方語氣如此篤定,一定是得到什麼人透露了消息,知曉自己就是當日第一個進入龍淵山的人。他很了解這些無法無天的獨行武者,如果他說沒有,對方絕對會用最殘酷的手段在他身上過一遍——這些人從不相信紅口白牙的話,除非是嚴刑拷掠之後說的話。
羅霄想到此,伸手入懷。對麵的崩山熊與過山豹立即鎖定他的手,同時抓住各自的兵器把柄。
羅霄手掌慢慢伸出,掌心是三片烏光流轉,散發出令人呼吸不暢的強大氣息的鱗片。
“這是……蛟鱗!”
崩山熊與過山豹四目瞠大,騰地站起,激動之下動作幅度過大,竟帶倒條凳,發出咣咣之聲。
“我就隻剩這三片了,其餘的蛟牙與鱗片,都上交給了監正大人與監佐大人,你們要不信,可以去找那個指點你們的人打聽去。”羅霄甩手將三片蛟鱗扔在桌麵。
崩山熊與過山豹急忙自各抓住鱗片,就著燈光越看越歡喜,不斷咂吧著嘴,就差沒流哈喇子了。
過山豹眼珠子一轉,惡狠狠道:“小子,你身上一定還有,拿出來,彆逼豹哥我動手!”
羅霄拍拍胸膛,很光棍地張開雙手:“來搜吧,搜出多少都算你的。”
崩山熊眼皮子一翻,冷冷道:“把這小子扒光。老規矩,三刀六洞之後,如果沒有,那就是真沒有了。”
過山豹猙獰一笑,伸出腥紅舌頭舔了舔蛇形匕鋒:“聽到沒有?小子,老實點,彆反抗,最多吃點皮肉之苦,不會丟了性命。如若不然,嘿嘿……”
羅霄神情依舊,動作不變,似乎一副認命的模樣,隻有微微低垂的雙眼隱隱透出兩點血光。
過山豹一步跨出,腳步一旋,輕靈轉到羅霄身後,準備用刀抵住羅霄脖子加以控製。
羅霄的年紀與腰間的黃帶迷惑住了崩山熊與過山豹,以至於沒有細查羅霄的氣息,不過過山豹好歹也是老江湖,在完全控製住對手並解除危脅之前,他依然充滿警惕。
嘭嘭嘭!
突出其來的捶門聲,令屋裡三人為之一驚。
夜半敲門,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