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男子互相整理衣冠都與禮不合了嗎?
呂鳳仙歪歪頭,小心翼翼道:“荀家的家規這麼嚴?”
荀攸簡直要忍不住苦笑了。
他搖了搖頭,還是抬起手,手指尖拂過她的衣領。
布料上沾著她的溫度,一下子貼合上他的指腹。
他的動作僵住了。
呂鳳仙揚著下巴,任由他動作,還在跟他聊天:“這次你推薦的人才都是誰?他們性子怎麼樣?”
荀攸什麼都沒聽進去,他隻看到葉片縫隙投下的一小塊明亮的光斑印在她的下頜,風吹拂過樹葉,光斑也隨之晃動,沿著她下頜的線條優美地滑下,在她白皙的脖頸上跳動,像是銀粉落到新雪上。
他輕輕地、慢慢地用小指勾著她不小心掖進去的衣領,正好呂鳳仙轉過頭,脖頸上的肌膚貼合上他的指尖兒。
荀攸一怔。
呂鳳仙笑容燦爛:“在想什麼呢?”
她說話時脖頸下肌肉的活動傳遞到他的指尖。
他身體晃了一下,一陣頭暈目眩。
“哎,哎哎!”
呂鳳仙一把扶住了他,憂心道:“公達可是身體不適?都怨我強拉你出來!”
“不,我無事。”荀攸立刻開口解釋。
可惜,呂鳳仙早已經半扶半抱住他,差點就要將他打橫抱起來了。
荀攸脖頸通紅,“將軍,我真沒事,隻是太陽照得一陣頭暈。”
呂鳳仙才不停他的。
她摟著他,將他帶進書院內,讓人安排好一間房,並派人叫正在此處教書的華佗前來看看。
荀攸躺在榻上,一臉生無可戀。
剛剛他上榻的時候,還是被呂鳳仙她親手抱上來的。
他好歹也是個男人啊!
荀攸正盯著房梁裝死的時候,呂鳳仙的臉突然闖進他的視線中。
他一懵,頓時想起了那一塊光斑。
他下意識閉上了眼,胸膛重重起伏了兩下。
呂鳳仙關切道:“要喝水嗎?身體如何?”
荀攸輕聲道:“我稍微躺一會兒便好,連累將軍為我擔憂了,將軍不妨先在書院內逛逛。”
呂鳳仙想等華佗來再離開,荀攸卻孜孜不倦地勸她。
說不過他的呂鳳仙隻好一步三回頭離開,神色擔憂極了。
荀攸心下一暖,更為自己齷蹉的心思自責厭棄。
等到呂鳳仙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他才抬起手臂,用袖子擋住自己的臉,緩緩舒了一口熱氣。
可胸口依舊又漲又悶,好像那道光斑已經不小心被他一口吞下,正在他的心胸中肆虐。
……
呂鳳仙也沒敢走太遠,就在周圍轉了轉。
屋後不遠有個假山,呂鳳仙沒有去找上山的路,她抻了抻胳膊,直接攀著岩石登了上去。
假山上有個小石桌和四個小石凳,還沒等她坐下休息一會兒,就聽到假山另一邊傳來了爭吵聲。
呂鳳仙聽了聽,大概是一個士子指責另一個士子計策過於陰損,心思過於涼薄。
這讓她忍不住想起另一個人,便仔細聽了下去。
原來兩人都是書院的先生,爭執的起因是為了史書上的某將軍因為被敵方切斷了運糧的路線,導致最後無軍糧可用,軍心不穩,輸了一場戰鬥,然後兩個人就開始思維發散,如果自己是這位將軍手底下的謀士,該如何解決軍糧問題。
被指責的士子言說:要征收百姓的糧食。
另一個問:若是百姓不肯給怎麼辦?
被指責的說:強征。
另一個又問:若真沒有呢?
那個被指責的士子當下來了一個狠的,直接說:山窮水儘之時,可用人脯。
人脯就是人肉啊!這是說實在缺少軍糧的時候,可以用人肉。
那個士子當即就怒了,厲聲斥責:“人脯從何處來?為魚肉的百姓何其無辜?”
被指責的士子反駁:“婦人之仁!若是殺一人能救一城之人,那一人當不當殺?同理,若是殺一城之人能救天下人,你又殺不殺?”
士子大罵:“詭辯!涼薄!毫無仁心!恥與你為伍。”
兩個人越說越是激憤,恨不得打破對方的狗頭。
呂鳳仙聽得感慨,忍不住站在假山上,抬頭望下望了望。
假山下的兩人,一個較為年輕,一個年紀稍微大一些。
年輕的那個尤為激憤,擼著袖子,慷慨陳詞,脖頸上青筋暴出,頗為烈性。
年紀稍大的那位身高挺拔,容顏俊朗,留了些整齊的胡子,卻不損其容貌,反而讓他麵龐更具深邃神韻,爭吵時,同樣又剛又充滿戾氣。
年輕那個熱血衝腦,突然一伸手,直接衝著年紀大的那人胡子抓去。
好一個擒賊先擒“胡”。
呂鳳仙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