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日光拖曳著樹影,樹影打在兩人身上,樹葉間的蟬有氣無力地鳴叫著。
明明周遭聒噪,他心中卻靜的隻能聽到她的聲音。
程昱聽到自己問:“府君何意?”
呂鳳仙微笑:“因為聽到仲德你方才的話,我才決定要重用你。有此魄力和膽量,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卻依舊這樣做的仲德正是布一直在尋找的人。”
“在心中,我是全然站在你這邊的,然而,在眾人麵前,在麵對天下人的時候,我卻不得不斥責你,甚至因為這件事對你進行懲罰。”
呂鳳仙一撩衣擺,膝蓋一彎,直接跪在了青石板上。
程昱吃了一驚,忙拉住呂鳳仙的胳膊,同她一起跪下。
“府君,使不得!”
呂鳳仙笑容滿滿:“仲德,你當得布這一跪。”
“人脯一事有損陰德,也會讓你聲望受損,使你一輩子升遷無望,可這卻能救活天下無數人。”
“仲德心中有天下,布便為天下人跪你。”
呂鳳仙是鐵了心要跪他,程昱怎麼樣也扶不起。
雖然他嘴上不說,心中卻早已感動一片。
他的苦心,她懂得。
以後便是為府君赴湯蹈火,送了性命,呂府君仍舊會記得他,也會讓後人記得他。
他這樣的士人,一生所求不過是得遇明主,青史留名。
若是有一個人能為他做到這些,無論是男是女,他程昱都跟定了。
程昱雙膝跪地,俯身行禮,低聲道:“有府君這番話,仲德以後即便被天下人唾罵亦無悔。”
呂鳳仙目光灼灼,微微頷首。
兩人對視,片刻後,呂鳳仙莞爾一笑:“仲德快起來吧,咱們在這裡跪著,不知道的人看到了還以為咱們在夫妻對拜呢,哈哈——”
呂鳳仙覺得有趣,哈哈大笑起來。
程昱卻一陣陣咳嗽。
府君,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正在這時,一道鐵戟破空而來,直直射向程昱。
程昱慌張一陣,很快鎮定下來,他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決定往旁邊一撤,躲過這突如其來一擊。
誰料,一道身影突然搶上前,擋在他的麵前。
程昱神色一變,“府君!”
然而,沒等他這聲“府君”喊出口,呂鳳仙的手掌便向上一翻,出手如電,在鐵戟堪堪刺向她麵部之前就被她一把薅住了。
鐵戟一入手,呂鳳仙就覺察到了與眾不同的重量。
她對著鐵戟尖挑了一下眉。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人握住。
“府君?你沒有傷到吧?”
程昱仔細打量呂鳳仙的臉,隻見那根鐵戟差一點點就要戳破她的額頭。
程昱感到一陣後怕,深深吐出一口氣。
他皺緊眉,斥責道:“這是誰乾的?難道是要暗害府君不成?”
呂鳳仙顛了顛鐵戟,沒有說話。
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朝著這裡跑來。
呂鳳仙和程昱同時望去。
林間躥出兩個威武的少年,兩人一個手裡拿著一個鐵戟,一個握著一把長刀。
兩人因為天氣太熱都將上衣褪下,垂下的上衣堪堪被腰帶係住,露出的深色上半身,肌肉油亮蓬勃。
兩個少年跟呂鳳仙打了個照麵,猛地刹住了腳步。
兩人“呼呼”喘著熱氣,肌肉不斷收縮起伏。
雙方僵持片刻。
呂鳳仙率先回過神,笑著抬起手中的鐵戟,望向手拿另一個鐵戟的那人:“這是你的武器吧?”
使雙手鐵戟的少年愣愣地點了點頭。
呂鳳仙笑容加大,還沒等她說什麼,程昱便板著臉斥責道:“大膽!你是要暗害府君嗎?”
抓著鐵戟的少年撓了撓頭發,懵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猛地搖頭,瞪著虎目,憋紅臉解釋:“不,不是!”
一旁拿著長刀的少年上前一步解釋道:“並非如此,我們剛才在切磋,一不小心打飛了他的鐵戟,這才誤傷了府君與先生。”
呂鳳仙聽聞後,嗤笑道:“想要當武將,居然連自己的武器都拿不穩嗎?”
拿鐵戟的少年被呂鳳仙這麼一說,眉毛一豎,似有不服,可眼睛都憋紅了,愣是氣喘籲籲,沒有反駁。
呂鳳仙不動聲色打量著他,見他天生惡麵,看上去就凶巴巴、脾氣暴烈的模樣,沒想到此時卻能忍下來。
呂鳳仙似笑非笑道:“怎麼?你這樣看著我,可是不服氣?”
少年揚眉,咧著嘴囂張道:“手底下見真章,縱使聽聞府君力大無窮,我不親眼看一看仍舊不服。”
呂鳳仙叫了一聲“好”,“那咱們就比試比試!”
她一手執著鐵戟,一手慢悠悠挽起了袖子。
眾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望了過去。
隻見她露出的手腕白皙柔韌,比起重鐵製成的鐵戟實在纖細的有些過分了,然而,就是這樣一隻腕子連接的手掌輕輕鬆鬆捏著八十斤的鐵戟,如同捏著一根繡花針。
她舞起鐵戟來,手腕更是靈活的過分,而那破空的嗬嗬風聲,又昭示著她手底下的大力,如此的力與美簡直讓人移不開視線。
呂鳳仙揚眉道:“你既然善使鐵戟,那咱們就用鐵戟來對戰好了,也不用另外找地方,就這裡。”
少年哼笑一聲,大吼:“府君看招!”
說著,他就用了重力,狠狠一戟朝她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