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哲緊靠著車椅,眼眸逐漸放空。愈演愈烈的頭痛,讓他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他下意識叫了聲‘阿辭’,身子立刻被人擁進懷裡。
顧雲哲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
恍惚間,顧雲哲看見自己置身在一處廢棄的防空洞。
這裡光線昏暗,卻被打理的井井有條。
周圍是整齊的白色木屋,寬敞的道路兩側鋪滿假花。
他正沿著小路往前走,身後是整齊的腳步聲,左右跟著兩個穿著白袍的人。
在他們行走間,掛在脖頸上的帝國國徽,隨之微微晃動。
這是白鴿教會的秘密基地。
越往前走,道路越寬闊。
當走到防空洞正中央時,顧雲哲越過幾根石柱,看見一個穿著長袍的女神像。
那是白鴿教會信奉的神明,也是帝國之母。
一群穿白袍的教徒聚集在女神像前,麵前飄著數個光球小助手。
走在前方的人,側頭跟他說了些什麼,他便停住腳步。
光球在半空放出投屏,白鴿教會的人似乎在隔著光屏和對麵開會。
白鴿教會的人說了很多,大概的意思,是他們認為星城把外星人騙了。讓那些來帝國殺戮的客人,誤以為殺的是機器人或者人造人。
今天他們借用人盟的裝備,聯係上預約遊戲的一批外星客人,希望他們知道真相後,能及時停止犯罪。
外星語言被人盟小助手自動翻譯成帝國語,聽上去有些機械呆板。
記憶片段的聲音很嘈雜,一堆外星人七嘴八舌地談論著。
[沒有誤會,我們都知道是活人,星城的宣傳海報就是這麼寫的。]
[#娛樂之星建立在一個戰敗的國家之上,被俘虜的軍人和失去庇護的子民,是主要娛樂設備。為了長遠發展,我們會將娛樂.城內的人變成改造人。#]
[他們保證100%活人,絕對不摻有任何一個假人。]
[老子他.媽的花大價錢,就是想殺真人,就是想來場真的強.奸。拿機器人糊弄我?我家裡一堆,早他.媽玩膩了。]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開這個會,帝國是戰敗國,按照星際法規定,帝國人自動變成星城人的奴隸,為什麼要考慮奴隸的感受?]
[憑什麼其他星球都被奴役,就你們帝國特殊,要求人權?輸了就是輸了。]
雜亂的交談聲漸漸變小,畫麵一轉,顧雲哲身前出現一個穿著白袍的女人。
‘主教,你說得對,我們之前選錯了方向。但你找到機械協會的幸存者了麼?沒有他們,我們打不贏。’
她的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轟鳴。
帝國之母的雕像倒塌,大火在防空洞內熊熊燃燒,女人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火光將防空洞照亮,顧雲哲轉身離開。
路過一扇玻璃門時,他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黑發黑眼,皮膚蒼白毫無血色,身上穿著白鴿教會的衣服。
…………
顧雲哲緩緩睜開眼睛,他捂著陣痛的頭,警惕地看向四周。
小孩被爆炸嚇哭了,愛記者正在逗他開心。
蘇經理靠著窗戶,不安地抖著腿。他反複翻看著手機相冊,紅著眼睛親吻妻子的照片。
明明隻回憶了四分鐘,顧雲哲卻覺得很疲憊。
一個乳白色的大球,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那雙豆豆眼盯著他,“哲哥,你怎麼樣?想起什麼了?”
顧雲哲沒說話,隻是微微搖頭。
楚時辭抬起柔軟濕滑的手,擦去他額頭上的冷汗。
顧雲哲心緒紛亂,他輕輕親了下他的愛人,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車內瞬間陷入沉寂,其餘三人齊齊地看向他們。
愛記者試著捂住小孩的眼睛,又覺得眼前這畫麵也沒什麼不能看的。
過了半晌,男孩奶聲奶氣地道:“大哥哥,你在吃果凍麼?”
顧雲哲沒吭聲。
小孩探著身子,去摸大白球的身體,“是牛奶味的?我也想咬一口,可以嗎?”
蘇經理一把抱住兒子,“彆看見什麼都想吃,那不是果凍。快跟…跟……”
愛記者在旁邊小聲提醒,“這是邪神。”
蘇經理一臉懵逼,但還是照做了。他拍了男孩一下,讓他跟邪神道歉。
男孩沒說話,眼巴巴地盯著楚時辭,饞到啃手指頭。
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被他這麼一鬨,頓時散去不少。
楚時辭伸出一條手,想逗小孩玩玩。
顧雲哲轉身掃了小孩一眼,男孩哇的一聲哭出來。
小助手在他耳邊譴責他,不要連小孩的醋都吃。
顧雲哲抿抿唇,“我沒有。”
他不是故意的,他隻是想看看。
外麵傳來腳步聲,顧雲哲打開作戰腕表,將小白球關進去。
三秒鐘後,一名警察走過來,敲敲車窗,“救護車已經到了,這裡有沒有人員受傷?”
窗戶降下後,他往裡掃了一眼。
司機皮膚蒼白,樣貌俊朗,看上去二十出頭。後座是穿著休閒裝的女人,和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他們中間還坐著個六歲小孩。
又是女人又是小孩,警察表情微微鬆動,將手從腰間的配槍上移開,現場做了短暫的筆錄。
“這邊事故嚴重,要封路了。所有車輛都從那邊繞過去,有二次爆炸的可能,請儘快離開現場。”
警察收起紙筆,視線停留在顧雲哲臉上,意有所指道:“最近市中心出現專門針對年輕男性的犯罪團夥,警方正在調查。以往萬一,你們回去後鎖好門窗,夜間不要出行。”
等警察走遠,蘇經理歎口氣:“這裡就是這麼亂,警察好像都不管事。”
不遠處幾個警察麵色沉重,邊救援邊掉眼淚。
燒焦的屍體,被醫護人員抬走。
顧雲哲靜靜地看了許久,重新啟動汽車。
這些警察已經儘力了。
…………
無論是新聞,還是警察,都在反複強調夜間不安全。
顧雲哲也沒堅持,晚上就在蘇經理家過了夜。
蘇經理住在一處中檔小區,樓裡人不算多。入夜後,隻有幾家亮著燈。
也很正常,畢竟這裡原本應該有幾百萬人。被星盟殺了一部分,剩下的幸存者很難填滿這座城市。
愛記者問蘇經理,之前看著大片熄燈的樓房,怎麼沒懷疑過。
蘇經理說,在他記憶裡,這是因為近幾年經濟發展不好,人才外流,很多人都去了外地打拚。
這個說法經不起推敲,隻要撬開房間的門,就能看見裡麵滿地的血跡。
看得出星盟根本沒打算一直瞞下去,估計再撐一兩個月,這些幸存者就會被刷新一次記憶。
蘇經理家一百平米,兩室一廳。他和兒子睡主臥,次臥空出來給他們睡。
愛記者看看次臥的雙人床,又看看冷著臉的顧雲哲,“就一張床,我們睡一起麼?”
蘇經理一愣,“我以為你們是一對。”
正在一旁打量房間的顧雲哲,下意識捂住作戰腕表,不想讓楚時辭聽到這句話。
看兩人的反應,蘇經理慌忙擺手,“抱歉抱歉,那這樣,我們三個男的睡一個屋,愛小姐單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