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看來手術很成功。沈先生看不見,以後不要再亂跑了。”
劉哥拿出一個本子,邊說邊寫,“以後你的早飯,一碗粥三個包子加一碟小鹹菜。午飯和晚飯一葷兩素,外加二兩米飯。浴室的水都換成適合沐浴的熱水,床也給你換個木床,沈先生,你看怎麼樣。”
似乎沒想到會這麼順利,沈修哲不自覺地往後沉默一瞬,“我需要吹風機。”
“行。”
胖管事點點頭,“那早飯單獨給你準備,午飯晚飯菜品還按照ABC套餐來做。你有什麼想加的菜,說一聲就成。”
他說完,轉頭給了之前那男人一巴掌,“你就這麼對待我們沈大畫家的?人家是大藝術家,肯定要吃好的睡好的,不然哪來的靈感。你說對吧,沈先生。”
‘沈大畫家’和‘大藝術家’幾個字,被咬的很重。
他打的是手下,嘲笑的是沈修哲。
早餐很快送過來,劉哥親自將早飯擺好,又叫人幫沈修哲換了新的工具。說熱水今天就供應,明天會有床送過來。
他問了畫的進度,沈修哲說還需要三天。
胖管事看了一陣,滿意地點點頭,“已經很完美了,這樣就行。我拿走了,你今天開始畫新的。”
房門再次關上,沈修哲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音箱躺下後自己起不來,楚時辭搖晃著白色細線,想讓哲哥幫幫他。
晃了幾下,才想起沈修哲看不。
他招呼一聲,“哲哥!把我扶起來,我出不去!”
沈修哲走過來,單手拿起小音箱將他放到桌上。
他在牆上摸索一陣,找到許久沒有人用過的插座,將插頭插.進去。
電流湧進來,楚時辭打了個哆嗦。
這就是小音箱充電的感覺麼,他喜歡。
係統整理完相冊,探出頭往外看了看。
沈修哲在吃包子,小音箱在充電。他們安靜地吃著各自的早飯,誰都沒有說話,看上去很和諧。
房間內安靜幾秒,沈修哲敲敲粥碗,“乾淨麼。”
他聽到桌麵上傳來輪子滾動的聲音,過了半晌,小音箱嗯了一聲,“沒問題,是青菜肉絲粥,感覺會很好吃。”
沈修哲嘗了一口:“可以。”
他話音未落,那個活潑清亮的男聲又出現了。
“下一勺往左手邊挪一厘米,那裡有好幾條肉絲。你昨晚吃得太少,早上多吃點,免得頭暈。”
“我就說以你的本事,他們肯定舍不得要你死。鬨一鬨改善一下生活條件,吃飽了才有力氣逃出去。”
沈修哲手上動作頓了頓,他語氣冷淡地重複,“逃出去?”
“對,你不是被他們囚.禁了麼。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這,我們一起逃離這裡。到時候你可以摘下脖頸上的項圈,自由地活在陽光下,再也不會被人侮辱欺淩。”
沈修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他不是在笑話小音箱,他是在嘲笑他自己。
沒人幫他沒人救他,於是他就想象出個會說話的小音箱。說出他一直壓在心底,無處傾訴的話。
楚時辭還在看粥碗,忽然聽到頭頂傳來細微的吸氣聲。
他抬眼看去,一滴眼淚從白布下方的空隙處流出。在沈修哲俊美的臉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淚痕。
楚時辭用線蹭蹭眼前冰涼的指尖,“哲哥彆怕,終有一日,我們一定能離開。”
沈修哲抿抿唇,“我還沒軟弱到需要幻覺來安慰我。”
他說完這句話,手突然觸碰到一個光滑微涼的東西,耳朵也捕捉到一個溫柔又堅定的聲音。
小音箱拱到他的手下,細線勾住他的小指。
“你摸摸我,我不是幻覺。哲哥,我是你的專屬小音箱,我有名字。我是楚時辭,你可以叫我阿辭。”
“我們拉勾,說好了以後會一起離開,會過上好日子。”
沈修哲下意識攥緊那根細線,像是攥住活下去的希望。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你好,阿辭。”
【活力值加3,當前活力值-34/100。】
…………
自從早飯聊過天後,哲哥對他的態度好了很多,至少不會讓他滾了。
可能是先前聽楚時辭說自己剛活過來,沈修哲誤以為小音箱一直待在屋子裡,從沒見過外麵的世界。
他畫畫的時候,便將小音箱放在自己腳邊。
楚時辭之前還想過沈修哲眼睛看不見,要怎麼畫畫,現在他終於見識到了。
沈修哲反複用手緩緩輕撫畫布,一點點挪過去,儘可能記住自己要下筆的點。
這個過程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直到他的想象,能和畫布重合。
光憑感覺他沒辦法調色,隻能用常用的基礎色,或者彆人給他調好的。
根據顏料旁邊刻出的小字,想象它該是什麼顏色。
他一隻手拿筆,一隻手在畫布前來回丈量尺寸。這時候他不可以隨便摸畫布,所以每一筆,對他來說都很吃力。
沈修哲需要憑借記憶和感覺,記住每筆落在哪,哪裡沒有碰過。
落筆力度、蘸取顏料的多少,呈現出的色彩深淺程度。
曾經對他來說很簡單的動作,如今都要極其小心。
楚時辭對這玩意懂的不多,隻能幫忙看看顏料多少。在畫筆即將落到錯誤的地方時,開口提醒一句。
原文裡男主開了掛,像個活體打印機。
彆人幾年一幅作品,他兩天一副批量生產。
現在看不見,速度慢了很多。
按照沈修哲的說法,他要畫一兩個月,才能畫出一副普普通通的風景畫。
這是打臉爽文,大畫家男主被賦予‘畫畫爺最牛’的光環。
原文就有一個小高.潮,男主被一個富豪千金表白,千金的追求者找上門挑事。說沈修哲實力不過如此,他是被吹捧出來的。
為了打追求者的臉,男主當場表演閉著眼睛畫畫。用實力證明,老子不睜眼,也比你牛。
無論是油畫、國畫、水彩畫,還是其他類型,他都是大師水準。什麼都會,什麼都精通。
沈修哲口中的平平無奇,在外麵也是百萬起步。
他哲哥本身並不具備畫畫這項技能,這和第二個世界的明哲一樣,屬於臨時光環。
管事的胖子劉哥說話算數,今天的午飯和昨天比起來,不僅乾淨,量也大了很多。
至少夠一個成年男人吃了。
沈修哲吃飯時,小音箱在旁邊充電。跟他一樣,一天三頓飯。
沈修哲是個很冷傲的人,他表情很少,變化幅度也微乎其微。
楚時辭靜靜地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哲哥活力值太低,他沒有生存欲.望。
無論是有死蟲子的飯,冰冷的水還是破舊的床,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
他已經麻木了,所以也不會在意。
直到昨晚小音箱哭著說害怕他死了,他才會跟那些人要求改善質量。
楚時辭在想,或許曾經活力值沒到負數時,沈修哲也提過類似的要求。隻是那幫人看出他還不想死,就沒有理會他。
現在的沈修哲,渾身散發著死氣。他就像是大師精心雕刻的人偶,每一處都完美至極,讓人移不開視線。
但無論做什麼表情,都沒有一絲生氣。仿佛坐在這裡的,隻是一具會動的屍體。
那幫人發現他狀態不對,怕魚死網破,才會同意他的要求。
吃過午飯,沈修哲繼續畫畫。
小音箱在一旁的矮桌上跑來跑去,幫忙遞工具。
畫了一陣,沈修哲突然停下動作。
他頭轉向小音箱所在的方向,“這是山。”
楚時辭湊過去看。
畫還沒畫完,他看不出什麼,但他還是嗯了一聲,“好看!”
沈修哲自嘲地笑了笑,卻被小插頭按住嘴。
楚時辭點點他的唇角,“現在沒畫完,畫完一定很好看。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人,哲哥你特彆好,彆總是嘲笑自己。”
“你才見過幾個人。”
“我不管,在我心裡你就是最棒的!”
沈修哲收起笑容,他轉過頭平靜道:“放首歌,什麼都可以。”
小音箱不能聯網,楚時辭找到係統,從它那搶來一個專門存歌的內存卡。
係統含淚賺了一大筆錢。
幾秒鐘後,房間裡響起潺潺流水聲,期間摻雜著鳥鳴和風吹樹葉的聲響。
沈修哲沉默半晌。
他已經很久沒聽過這些聲音,這是自然界的聲音,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自由了。
聽到活力值漲增長的提示,楚時辭跑去後台看了看。
一首曲子還沒放完,活力值就斷斷續續漲了3點,變成-31。
可惜沒卡到bug,之後不管放多久,都卡在-31點一動不動。
一直畫到晚飯時間,沈修哲收工結束一天的工作。
他這種全憑感覺和記憶畫畫的方式,特彆消耗精力。他現在提不起勁,需要好好休息。
吃過晚飯沈修哲坐回床上。
他把小音箱放在腿上來回撫摸,靠觸覺在腦海中勾勒出他的模樣。
楚時辭看著不遠處的透明衛生間,想著要不要讓哲哥跟胖子管事要個防水簾子,或者其他東西遮一遮。
但轉念一想,屋子裡隻有哲哥一個人,他看不見就不可能知道玻璃是透明的。
他開口要遮擋的東西,等於告訴彆人屋內存在問題。
透明浴室短時間倒是對沈修哲沒什麼影響,頂多是心裡膈應。
當務之急是弄清這是哪,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時辭試著問過沈修哲,哲哥沒回答。
這涉及到他的傷疤,他對這些話題沒有半點興趣。對小音箱的好感,也沒達到無話不談的程度。
每個世界都這樣,楚時辭已經習慣了。
他正在沉思,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刺耳的鈴聲。
聲音很大也很尖銳,在屋內都能聽的很清晰。
隨後走廊裡響起嘈雜的腳步聲。
一直安安靜靜坐在床上的沈修哲,反應突然變得很激烈。他衣服都不脫,直接蓋上被子在床上躺好。
他捂住小音箱,示意他不要出聲。
楚時辭滿腦子問號。
怎麼了?
是有人打進來了,還是有人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