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忍不住要自我懷疑的時候,視野內出現了兩個黑點。宋嘉禾眯了眯眼往後一看,一群小黑點跟在後麵。
不知何時溜達過來的宋嘉淇驚叫:“六姐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忙?”瞧著是後麵那一群人在追前麵的人,眼看兩邊的距離越來越近,宋嘉淇心急如焚,也不知腦補出了什麼大戲。
“幫,當然要幫!”幫他們升天!
“你走吧,彆管我了。”筋疲力儘,氣喘如牛的黃玉瑩艱難開口。她真的跑不動了,渾身都要散架一般,就連腦袋都開始暈起來。
黃玉瑩回頭一看,大哥他們越來越近了,近的她心驚肉跳:“你走,你快走!”她使勁甩著手,試圖抽出來。
竇元朗卻是握的更緊,他額頭上布滿密密麻麻的細汗,不過臉色尚可,不像黃玉瑩,麵無血色連嘴唇都發白發乾。
竇元朗一邊拉著她往前跑,一邊道:“我既然帶你出來了,就不會讓他們把你抓回去。”竇元朗覺得今天是自己這輩子最膽大妄為的一天,他竟然帶著玉瑩從黃家逃了出來,可他不後悔,如果眼睜睜看著玉瑩出嫁而無所作為,他覺得自己才會後悔,後悔一生。
竇元朗臉上浮現堅定之色,突然蹲下身子,急切道:“你上來,我背你走!”
黃玉瑩一愣,眼淚就這麼嘩啦啦的流了下來,她想說沒用的,他們跑不了了,可望著他堅決又催促的雙眸,黃玉瑩一個字都說不上來,她流著淚爬上了竇元朗並不算寬闊的背,埋首在他肩頭大哭起來。
這情景落在宋嘉淇眼裡,把她感動的無以複加:“六姐,咱們一定要幫幫他們。”
宋嘉禾想,等你認出那個男人是誰,恐怕不想幫他隻想扒了他的皮。這一對最擅長感動彆人了,能感動的一些人是非不分。
望著眼前不離不棄的一幕,宋嘉禾隻覺得說不出的刺眼。這一幕她早有耳聞,還是從舒惠然口中得知的。
舒惠然十七歲嫁給竇元朗,婚後兩人琴瑟和鳴,羨煞旁人。竇元朗一直是眾人眼中品德俱佳的好兒子好丈夫,直到他毫無預兆地提出和離。
因為黃玉瑩來找他了,黃玉瑩婚後對竇元朗念念不忘,終於被丈夫發現,繼而被休。
被休棄的黃玉瑩便跑去房齡找竇元朗,要與他再續前緣。而竇元朗也像是得了失心瘋似的,竟然要和離,因為他覺得黃玉瑩如此可憐都是他害的,所以他要負起責任來。
所有人都覺得竇元朗瘋了,包括竇家人,親朋好友連番上陣,都沒能讓他回心轉意,他鐵了心的要和離。
鬨到後來,竇家退了一步,允許黃玉瑩進門為妾。結果這個提議,不隻舒家不肯答應,竇元朗也不願意委屈了黃玉瑩。
這檔口舒惠然突然被診出兩個月的身孕,舒家心疼女兒把舒惠然接回武都,竇元朗就在房齡與家族抗爭。
一會兒是竇元朗雨夜跪求病倒,一會兒是竇家揚言要與這不孝子斷絕關係,紛紛亂亂。到後來,竟然有那麼一部分人覺得竇元朗與黃玉瑩情比金堅,勸舒惠然成全了他們。
其實那會兒宋嘉禾也覺得舒惠然和離為好,不是為了成全,而是為了遠離人渣,竇元朗顯然不是良配,就是舒家也是這個意思。
可舒惠然舍不得腹中骨肉,也舍不得竇元朗,舒惠然是一個很純粹的人,竇元朗是她丈夫,她便全心全意愛他敬他,定親五年,成婚一年,六年的感情豈是輕易能割舍的。
萬不想竇元朗會趁著舒惠然去寺廟散心的空檔,找上來,還帶著黃玉瑩。
當晚舒惠然腹痛如絞,流下一個成型的男胎。
宋嘉禾過去看她時就見她躺在床上,整個人蒼白的近乎透明,一雙眼暗沉沉的一點光亮都沒有,就像一口了無生機的枯井,把她嚇得不行。
那天舒惠然與她說了很多,包括竇元朗和黃玉瑩找上她時說的話。
黃玉瑩把她和竇元朗之間的始末都告訴了舒惠然,竇元朗和黃玉瑩的大哥是同窗好友,也是因此兩人結識,情愫暗生。竇元朗想退婚,可竇家不答應還把他關了起來,並且施壓黃家迅速把黃玉瑩嫁出去。
可他們都對彼此念念不忘,於是做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他們不顧一切的私奔了,隻可惜被家人追了回來。
一字一句仿若刀劍割在舒惠然心上,那樣的情比金堅,倒顯得她像一個笑話。
舒惠然說:“黃玉瑩問我,強留一個不愛你的丈夫在身邊有意義嗎?竇元朗說他對不起我,是他辜負了我。嘉禾,我怎麼就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宋嘉禾至今還記得當時舒惠然的表情,無悲亦無喜,卻看得人心頭發酸,舒惠然沒哭,她自己卻是忍不住哭了。
之後舒惠然便簽了和離書,與竇元朗一刀兩斷。舒家人小心翼翼的守著她,就怕她想不開,被傾心愛慕的丈夫背叛再遭遇流產,這些經曆足夠擊垮一個人,可舒惠然還是趁人不備,在一個夜裡吞金自殺。
因此小時候宋嘉禾對魏闕的印象十分模糊,後來加深也是因為他建功立業,赫赫戰功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可魏闕對宋嘉禾的印象卻是頗深,在好些年裡,他每一次回武都總能遇上哭的可憐兮兮的宋嘉禾。
最後一次便是六年前,宋嘉禾七歲時。
恰逢上元佳節,魏府舉辦燈會,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節日裡的少年少女也變得格外熱情大膽,也許還要歸功於能掩藏一切的麵具。
不勝其擾的魏闕躲到了屋頂,正自得其樂,就見一穿著枚紅色衣服的小姑娘急衝衝的跑來,好巧不巧停在了他前麵的空地上。
魏闕已經認出來人是宋嘉禾,還在奇怪她怎麼孤身一人,連個丫鬟都不帶,就見她提起裙擺打了個結,對著一棵樹躍躍欲試。
愕然的功夫裡,她已經上了樹,動作異常的熟練。
魏闕啼笑皆非,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繼續往上麵爬。恰在此時又有一個略大的姑娘走來,正是宋嘉卉。
從姐妹倆的對話裡,魏闕才知道原來是一群小姑娘在玩捉迷藏。
宋嘉卉仰頭看著她,語氣十分的理直氣壯:“樹枝會把你的頭花弄壞,你把花給我吧!”
魏闕才留意到她頭上帶了一朵手心大小的玉蘭花,也不知用什麼材質做的,看起來栩栩如生,卻又透著玉一樣的晶瑩。
宋嘉禾聞言捂住了頭花:“我很小心,不會弄壞的。”
宋嘉卉疏淡的眉頭皺成一團:“你毛手毛腳肯定會弄壞的,要麼你彆躲樹上,要麼你把花給我。 ”
樹上的宋嘉禾抱著樹枝不吭聲。
宋嘉卉惱了:“你說話啊!”
宋嘉禾還是不說話,反而往上麵又爬了一段。
宋嘉卉惱羞成怒:“宋嘉禾,你給我下來!”喊了兩聲,還不見她有動作,宋嘉卉抬腳就去踹樹,怒氣衝衝的喊:“你下不下來,你下不下來!”
魏闕就見抓著樹枝的宋嘉禾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無端端讓人心疼,遂他隨手撿了一塊碎瓦片彈出去。
又要抬腳的宋嘉卉就這麼砰一聲重重栽倒在地,當即大哭起來,一邊哭著站起來一邊抬頭喊:“宋嘉禾,你等著,我告訴娘去!”說罷哭著跑了。
宋嘉禾似乎慌了,一個分神手就抓了個空,一頭倒栽下來,也虧得她爬的高給了魏闕足夠的營救時間,堪堪把人救了下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