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冰演確定會有《榮耀》,她專門請來了這歌的演唱者,也就是扮演於連的歌者。
樂隊在一邊伴奏,歌者現場演唱,叢瀾站定在了冰上。
與伴奏帶不一樣的是,這次的BGM不確定性太大,或者樂隊快了慢了,或者歌者有了失誤,都將會影響到曲目的展現。
叢瀾還習慣卡點做編排,步伐和跳躍都是隨著音樂來的,能讓觀眾的強迫症都治愈了,但這樣去做,對她的消耗是非常大的。
彩排時就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問題,有些甚至現在都沒有解決。
不過,倒也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應該是藝術家雙方的追求太高,導致了對現狀的不滿。
實際上,任哪個教練和運動員假設有叢瀾與合作者這樣的配合程度,夜裡都是要笑醒的。
鬱紅葉在場下看著冰上的那個人,這是她的女兒,是她的驕傲。
她聽見有人扯著嗓子呼喊叢瀾的姓名,也看到了很多人哭了出來。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都說,國際滑聯限製了叢瀾。”
有人這樣說著,帶著哭腔。
那是一張帶鎖的卷子,在名為公平的遮羞布下,沉重,狹隘。
叢瀾被限製在了方寸之地,羽翼都無法完全展開,隻能緊縮著飛到最高處。
她能飛得更高更遠的。
卻暫時無法展翅翱翔。
張簡方看著叢瀾,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很自私,就這麼按著她在隊裡繼續比賽。
她應該有更廣闊的天空,一個人將榮譽都拿完了,有了現如今的影響力,能做的事情就太多太多。
更何況叢瀾的學業也非常優秀,這是極為難得的。
褚曉彤退役了,桑瑩等人也差不多可以升組,於謹和丁教練等人這一個月在全國上下奔波尋找合適的運動員,也找到了幾人,隻是終究比不上叢瀾。
她是唯一的,難得到世間罕見。
見過了叢瀾,心裡的那條線不由自主地就會拔高,剛上任時隻想著有進步就好,現在卻會以“能不能站上領獎台”、“是否可以確保領先優勢”來衡量一個新的運動員。
叢瀾讓所有人驕傲,也連帶著把他們都慣壞了。
張簡方想起來閒聊的時候,看到有人給他轉述的一個帖子,據說這個言論自叢瀾13歲比Jr的時候就有了。
上麵說,叢瀾拿不到第一,就是不行了,在走下坡路了,馬上要退役了。
什麼時候第一之外的名次都不夠看了呢?
什麼時候得到第二成為了最高榮耀了呢?
褚曉彤一句“可我輸給的是叢瀾哎”,成為了冰迷圈的流行梗,也充分說明了叢瀾有多厲害。
“地獄嗎?”張簡方垂眸。
你們西方的地獄,管什麼我們東方的人?
鳥毛都給你們拔了!
泛著神性光芒的燦耀燈光,自四麵八方朝著冰麵舞台湧來,叢瀾沐浴其中,為《榮耀》增加了新的色彩。
無人不顫抖在榮耀之下,她們窒息,敬佩,被叢瀾牽著心神遊走,從4Lz的成功到最後4S的落冰,她定格結束那一霎,人們放聲呐喊。
人群爆發喊聲的同時,舞台四周有煙花爆裂炸向半空,一派火樹銀花。
“愛死了愛死了!”
“Wow~~~”
“卡點好愛嗷嗷嗷!”
似乎就連這齊聲呐喊都又高了一個八度。
冰麵已經不成型了,哪怕隻有叢瀾一個人在滑,高溫加上一些道具的影響,對接下來的曲目不是很好,所以這裡加了一個清冰的環節。
“順道我去休息一下。”叢瀾喘著氣,脖子上的汗冒了出來,特寫中能看得分明。
原來仙女也是會累的。
叢瀾:“但我們可以看一個短片,是私下訓練時候的內容。”
她說著抱歉,在觀眾們的“好的不介意”之下離開了前場,清冰車開了上來。
碩大的機器在冰麵來回工作著,為了加快清冰的速度,叢瀾租借了三台過來。
薑意:哦豁外快進賬!
樂隊即興演奏著“我是一個粉刷匠”,音樂一出來,觀眾們分辨了以後,當即爆笑。
大概半分鐘後,叢瀾所說的短片開始了播放。
“好累啊,跳不動了。”
“不好看這個跳躍。”
“能不能改一下這裡?我覺得銜接上做得不是很好。”
“教練你怎麼又搶我巧克力啊!”
大多是用手機拍攝的,畫質有點糊,但反而有了親切感。
叢瀾坐在冰上靠著圍欄撒嬌,說著好累啊下一瞬又爬起來繼續一組跳躍;
周圍人為了她的4Lz歡呼,隻有她皺著眉頭叉腰滑走,嘟囔著這個跳躍姿態好醜,空中醜,落冰也亂;
排節目的時候跟茱迪在冰上學動作,轉了兩圈後滑出,她說感覺不太舒服,改一改銜接;
於謹抱著叢瀾的外套,順手從裡麵偷了一塊巧克力出來,被徒弟發現後,對方揚聲道破了這個事實,致使周圍的人都朝他看了過來,於謹氣笑了。
很生活化的氣息,她會累會笑會打趣,還會在訓練不順利的時候陰著臉站在角落不說話。
然後是受傷,叢瀾說著“好疼啊好疼啊”,被醫生按到了病床上檢查病灶。
出了門,外麵就是賽場。
領獎台上的叢瀾驕傲璀璨,她戴著金牌拿著冠軍花束,與訓練裡沒有考斯滕和妝發的樸素叢瀾相比,前者太過耀眼,可後者的氣勢也絲毫不弱。
兩個類型的叢瀾影像交替閃爍、漸弱,最終融成了一個。
那是最初,叢瀾來到國家隊時的錄像。
“留一個底嘛!”畫外音這樣說著。
叢瀾笑得梨渦都出來了:“目標?當然是所有的冠軍啦!”
畫麵的最後一段,是她有史以來的所有跳上領獎台的剪輯切換。
一二三四五……
定格圖片縮小再去往該在的位置,規規整整的幾排看上去悅目極了。
這是叢瀾的八年縮影,她用儘力氣,完成了這幅隻屬於她自己的剪影牆。
台下有人泣不成聲。
也許有外人會疑惑,為什麼要哭呢?有什麼好哭的呢?
因為氛圍烘托到了這裡,因為陪伴著經曆過,記憶裡有厚厚的一本書,此時被翻開了,過往的酸甜苦辣都被重啟。
於是就哭了出來。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一絲同樣類型的情感,就足以喚醒這份難得的共感。
她們喜歡叢瀾,叢瀾也喜歡她們,這是一場雙向奔赴的冰演。
“可我不止喜歡你的金牌嗚嗚嗚!”
“我喜歡你整個人嗷!”
“瀾神你真的很神你知道嗎?”
金牌是一個引子,她們喜愛能奪冠的叢瀾,深入了解之後,她們喜歡的就隻是叢瀾。
這是ISU不會懂也不願意去懂的。
當叢瀾再度出現,人聲鼎沸。
·
冰演最終結束在音樂《Young aiful》裡,隊列滑的成員出現,與叢瀾一起群舞。
這是今天的冰麵出現的唯一一群另外的人。
節目過半,她們將叢瀾簇擁在中心,有遮擋,不知道在做什麼。
“啊,天上!”
“秋千?”
半空緩慢墜落一個漂亮的大秋千,一直落在人群裡。
稍後,它緩緩升起。
叢瀾雙腳離地的時候,隊列滑的運動員們四散著飄向了雪花冰麵的各個角落。
她換了很漂亮很巨大的一件白色演出服,拖尾有十多米長,層層疊疊,飄飄蕩蕩,秋千升空到了一定高度,就好像是飄浮的雲朵一樣。
燈光變換著打在上麵,白色就有了不同的色彩。
“祝你生日快樂~”
不知道是哪個區域唱起了歌,蔓延至全場隻需要兩句重複的歌詞時間。
九萬餘人齊聲道賀,伴奏樂團也適時地奏起了這段耳熟能詳的旋律。
今日即將結束,叢瀾正式邁入了20歲。
遙望往昔,曾經的13歲小姑娘好像長不大似的,卻這麼一眨眼的,成了20歲的模樣。
15歲了,18歲了,20歲了。
小叢瀾成為了叢瀾,國家隊小將變成了國際名將,她也從3A妹妹搖身一變,成了所有人公認的花滑GOAT,是Quad Queen。
秋千升空到了最高,叢瀾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了一個話筒,可能是她這件複雜的演出服某個層疊的布料之下吧!
“有很多人問我,拿了兩枚冬奧金牌,拿遍了所有的花滑金牌,是不是要退役了。”
“你有傷病,你也20歲了,這個年紀在花滑中是偏大的。”
“可我不想退役。”
“我還能跳,我還能滑,我還有好多好多的曲子想去演繹,我的人生離不開這塊冰麵,它占據了我迄今為止一半的生命。”
她笑著,在夜色裡,清脆的聲音裡帶著堅定。
“我要滑到北京冬奧,在屬於我們自己的地方,觸摸那塊雪白銀盤。
新的周期,請多多指教。”
索契的風會吹到北京。
這是一場綿延三個冬奧周期的風,名為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