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瀾:“你說的,我可沒說啊!”
周圍人聽見了以後都在那裡笑。
化妝師也抓著刷子忍俊不禁,她跟助手是跟來給團隊化妝的。
品牌讚助了整個國家隊,昨天叢瀾的底妝是她上的,其餘的是叢瀾自己畫的。
今天的話,叢瀾說胳膊疼,就全交給了她。
妝容是一早就定下的,叢瀾拿手機裡的照片給她看,化妝師全程小心翼翼,生怕有哪一點畫得不好影響到叢瀾的比賽。
結束了以後,化妝師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僵硬了。
過程裡沒察覺,這一放鬆,就哪兒哪兒都是疼的。
還讓隨隊的醫生給按了兩把,化妝師受寵若驚。
桑瑩和冰舞兩組倒是好辦,她們都任憑化妝師出手,反正人家是專業的,比她們這幾個半路出家的強太多。
叢瀾拆了一包零卡的果凍補充能量,她有點感冒,呼吸間門氣流聲有點重。
於謹在那裡一點點調拉鏈,他擔心等到比賽崩開了,到時候不說著裝被裁判組扣分,這個變故也是很有可能會打擾到叢瀾狀態的。
聚精會神的時候,任何一點變動帶來的聲響,都極大。
叢瀾抽了一張紙擤鼻涕,又說道:“不行的話一會兒我穿上,你給我縫兩針。”
拉鏈很滯澀,加了一些乳液也不行,磕磕絆絆的,於謹估計是拉鏈本身就有問題。
“隻能這樣了。”他說。
叢瀾比了個OK的手勢:“那我先去換上。”
針線是隨身帶著的,於謹的包裡什麼都有。
考斯滕是紅色,找到一模一樣的紅線有點困難,好在隻要色相一致,縫上去也不是多明顯。
唯一的問題就是,考斯滕比較貼身,得借著彈性揪起來,然後再穿針引線。
叢瀾經紀人秦檸自告奮勇:“我來吧?”
她家裡有個孩子,偶爾也會給縫個破洞什麼的,技術不多高超,但叢瀾現在需要的也不是繡花,稍微縫一下沒什麼難度。
叢瀾坐在那裡,高舉著右手,側邊的拉鏈勉強合上了,秦檸專心致誌地給她縫了幾十針,確保就算拉鏈崩開,這條縫也是正常的。
叢瀾開玩笑:“回去我媽拆下來的時候就艱難了。”
秦檸:“保險點兒好!”
丁教練湊到了於謹身邊,把手裡的檀木珠串塞給他,小聲道:“要不求求?賽前意外……”
話音未儘,說的是“不吉利。”
於謹:“……你太迷信了!”
話雖如此,但聯想到機場落地自己就丟了她冰刀,後麵的新聞、壓分,再到考斯滕也給壞了,這一連串的事情還真是不消停。
三秒反悔的於謹利索奪過被丁教練盤得發亮的珠串,張嘴低聲嘟囔了幾句,又湊到丁教練耳邊,問:“我該怎麼求諸天神佛來著?”
沒具體乾過這個業務,不是很清楚流程。
丁教練熟稔地帶他入門。
叢瀾坐在椅子上,拆自己的書包扒拉東西,紅色的裙擺觸碰著椅子上的金屬,水鑽磕碰時發出輕輕的敲打聲。
時間門有點趕,睡眠不是很夠,但這麼多年來也習慣奔波了,倒是沒多大問題,上午的OP做得也很順利。
賽前的熱身環節很多,她有足夠的時間門去逐步調整自己的狀態,以適應馬上要到來的比賽。
場地裡有種嘈雜的安靜。
冰舞組合在配合著找默契,其餘的女單則是在做不同的陸上訓練,大家都發出了大大小小的聲響,但又詭異的,沒有人聊天,於是就顯得有幾分斷斷續續的安靜。
丁教練專心地盯著桑瑩。
半晌後,他突然跟於謹說道:“我太想她能拿個好成績了。”
升組第一戰,如果這次能站上領獎台,對桑瑩的心態是有很大幫助的。
於謹:“一定可以!”
短節目她能爆發,自由滑肯定也行!
丁教練輕笑了一聲。
但願如此。
·
前場直播裡,褚曉彤已經和齊妍樂瘋了。
“嗷嗷嗷我們的冰舞!秦芷賀舒揚我們的驕傲!第三!第一次!A級賽第三!嗷嗷嗷嗷嗷!”
她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耳機都被掙掉了。
媽媽在外麵擔心地跑來,問她怎麼了。
褚曉彤光著腳跑下去:“媽!第三!我們第三!”
【霧草,冰舞出息了啊!冰舞還能站上領獎台?】
【我以為冬奧那枚ogg已經是我們冰舞的巔峰了】
【那確實是巔峰,二十年內估計都拿不到單項ogg,冰舞我們太弱了】
【這次也是撿漏……算了,那也是第三!】
秦芷賀舒揚確實有點撿漏。
在他們之前出場的一組運動員,由於女伴的考斯滕出現了問題,在旋轉托舉時勾住了男伴的冰刀,兩人狠狠地摔在了冰上,女伴的髖部被磕到了,沒有站起來。
這場比賽算是棄權,後續還不知道傷勢如何,會不會影響到今年餘下的比賽。
加上秦芷賀舒揚兩人爭氣,短舞蹈裡發揮得非常出色,在她們後麵出場的組合有失誤的,也有狀態不佳的。
冬奧之後退役了好幾組冰舞的老將組合,餘下的也有一直很優秀的,但分站賽又不是世錦賽,競爭強度沒有那麼大。
綜合下來,秦芷賀舒揚以0.32的分差,成為了第三。
這是他們第一枚A級賽的單項獎牌。
秦芷都快傻了。
賀舒揚一把抱起了她,原地轉圈都轉得快有殘影了。
“第三!我們第三!”
他們第三。
漫長的外訓生涯,從懵懂到成長,相依為命到默契十足,一次次傷病,一個個摔倒,最後凝成了冰上的影子,化作了一枚重若千斤的獎牌。
第三,在很多人看來是失敗。
但在她們看來,是一個無與倫比的成功。
秦芷掩麵而泣。
賀舒揚抱著她,將舞伴抱得緊緊的,他的臉上也滿是淚。
不遠處,兩人的教練們欣慰地看著他們。
這不是教練們帶的最好的學生,俱樂部裡有更好的世界冠軍,但隻要是他們的學生,每一個進步都值得他們驕傲。
【我怎麼這麼激動啊?我看小沐拿金牌都沒這麼激動過!】
【廢話,這可是冰舞!我們的瘸腿項目!】
【外訓嗷嗷嗷我就說外訓是可以的!】
褚曉彤:“超棒的!!”
平昌的團體金被罵是冰舞搭順風車,這輩子怕不是都不可能有組合得到金牌,進步說大卻總也沒辦法在領獎台上見到他們。
誰不懊惱呢?
秦芷賀舒揚拚了命地訓練,與他們一起外訓的組合也拚了命地訓練,沒有人退縮,更沒有人偷懶。
花滑不是一個隻要付出就會有收獲的活動,任何的體育項目都不是。
競技運動太殘酷,殘酷到無數人倒在了漫長的路上,掙紮在半路無法前進一步。
張簡方聽聞了冰舞的好消息,也樂得笑開了花:“好啊!孩子們好啊!”
被罵一年燒幾百上千萬硬是出不了成績,一群人抓著這點來找他的麻煩,張簡方扛了下來,他等的就是今天。
他不止要女單占據優勢地位,還要最不被人看起的冰舞,也煥發光彩。
雙人老牌強勢,女單世界第一,男單奮起直追,冰舞後起之秀。
成年人做什麼選擇?
他都要!
看著秦芷賀舒揚嘴咧得都下不來,後場熱身的叢瀾和桑瑩不用細問就知道,成績絕對好得讓人意想不到。
兩人沒有分神去探究最後的名次,知道不錯就可以了,這樣也讓她們多了一分喜悅。
國內熬夜看比賽的很多冰舞運動員,國家隊裡的二三隊、國青隊,省市隊的大齡、小齡們,在見到了冰舞的最終名單出來後,看著排在第三位的兩個拚音名字,均不敢置信地重複地去核對。
真的嗎?
沒看錯嗎?
第三嗎?
冰舞也可以,站上領獎台嗎?
寧盼晴抽了一張紙巾,捂住了自己的臉。
曾經的隊友,先她一步去往了外訓的戰友,終於得到了他們多年努力結出的果實。
淚水打濕了紙巾,落在了手指上,寧盼晴透過朦朧的視線,看著手機屏幕裡那讓人驕傲的兩人,她無聲地笑了起來,為秦芷賀舒揚高興。
太好了,她想。
太好了,就算這一步不是我邁出去的,隻要真的有人做到了,那又有什麼不同呢?
她們穿著同樣的隊服,名字旁邊是同一枚國旗,弱勢的冰舞終於能帶來一絲榮耀,在此刻,她們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