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1 / 2)

李瀛一般寅時起床,他習慣淩晨的時候看折子,處理的差不多之後,就開始穿戴梳理,然後去明德殿上朝。

前世的那麼多年裡麵,他的習慣從未改變過,隻有休沐的時候才會陪雲清辭多躺一會兒,但也最多到辰時,就一定會離開床榻。

要麼看書寫字,要麼召人議政,要麼習武練劍,從無懈怠。

雲清辭打小雖然被母親管的很嚴,該學的從未落下過,但秦飛若到底還是寵他更多,在雲清辭的記憶裡,他從未天不亮就起過床。

秦飛若對他的要求並不高,普普通通世家公子,能不能考取功名都不重要。但雲清辭打小從秦飛若耳邊聽的最多的話就是,如果日後有了喜歡的姑娘,一定要對她忠貞不渝。

她像所有男人要求女人那樣,要求雲清辭。雲相與外人有染一事大抵對她打擊過深,她彆院裡小廝極少,大部分都是丫鬟婆子,不是因為她厭惡男人,而是因為她覺得男人在對待女人的問題上,不管他們的能力多麼優秀,本質上還是個‘傻瓜’,她不願與‘傻瓜’來往。

她不許雲清辭也做一個‘傻瓜’。

但那個時候的她大概從未想過,被她悉心培育出來的孩子,滿腔忠貞未能遇到相愛的姑娘,反而皆奉獻給了她口中的‘傻瓜’。

她隻告訴雲清辭不要做‘傻瓜’,卻沒有告訴他,如果遇到了‘傻瓜’應該怎麼辦。

天沒亮,李傻瓜就乘著鑾駕離開了。

雲清辭迷迷瞪瞪想了一會兒,腦子裡又冒出了些母親的事情。

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秦飛若讓他學習女紅。那時候雲清辭才隻有五歲大點,讓學什麼就學什麼,乖得很。直到偶爾聽到有下人議論,譏諷他學的東西是女孩兒才學的,日後長大定是個沒出息的。

雲清辭臉上無光,覺得自己被看不起了,一氣之下推翻了繡架。這件事傳到了秦飛若耳中,她直接將彆院所有仆婦皆召集了起來,然後讓雲清辭指出了碎嘴的下人。

之後雲清辭被人抱起帶走,聽到後頭傳來兩個仆婦告罪求饒,秦飛若冷厲的聲音在其中尤為醒目。

“什麼是女兒該學的,什麼又是男兒該學的,我十五歲隨父親戰場殺敵,無人敢欺我是女子,十九歲嫁給雲煜,也無人敢說我不會為人妻,當今聖上曾隨先後進繡坊穿針引線,他都未曾指責女紅低賤,爾等又算什麼東西?”

小雲清辭被帶回房內,放在了矮榻上,那些聲音漸漸聽不清晰。

他知道母親定要訓話的,說不準還要重罰一番,將人攆出去。她是個眼底揉不下沙子的人,任何人觸犯了她的底線,都絕不容情。

他有些害怕秦飛若也會罰他,因為他推翻了繡架。忐忑不安的時候,秦飛若回來了,她沒有凶雲清辭,而是耐心地問他:“你是因為被說學女紅沒出息不想學,還是因為本身就真的不想學?”

雲清辭說他不想做沒出息的人。

秦飛若摸了摸他的頭,繼續問他:“那你覺得陛下是不是有出息的人?”

“當然了!”小雲清辭回答的毫不猶豫,他嫩聲嫩氣兩眼發光地說:“他是皇上,他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有出息的人。”

秦飛若笑了起來,“那你可知,他也曾經親手執針,為先皇後繡過一個錦帕,作為二人的定情信物。”

小雲清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那個時候他還太小,對於皇上的印象隻有很厲害,所有人都要聽他的話,秦飛若的話讓他腦中的帝王形象瞬間變得有些割裂。

“哪怕不提當今聖上,阿娘這雙手也是給你縫過衣裳的,你覺得阿娘也沒出息麼?”

雲清辭猛搖頭。

他眼裡的秦飛若亦父亦母,她溫柔而慈祥,甚至威嚴而高大。

他從秦飛若那裡知道,手藝不分貴賤,也沒有男女之彆,甚至這世上的人不該分男分女,因為大家都是一樣的人。

也是從秦飛若那裡,他腦子裡勾勒出了當時的聖上,也就是李瀛父親的模樣,後來還畫了出來了一個眉目慈祥難辨雌雄的人,把秦飛若逗得哈哈大笑,直說像極了。

那副畫後來被李瀛看到,也是低著頭悶笑了好半天,他還拿去給先帝看了,先帝笑的直摸胡須,說雖然人不怎麼像,但神還是出來了。

雲清辭臊的兩頰通紅,攆著李瀛跑了半個皇宮,要把他的頭打掉。

後來他問過李瀛,“你父皇真的為先皇後繡過錦帕?”

“也許吧。”提及先後,李瀛的態度十分冷淡:“我不知道。”

他是不喜歡先皇後的,因為張太後總是在他麵前說先帝不愛她,隻愛先後,雲清辭懷疑張太後應該在他麵前說過不少先後的壞話,因為李瀛每次提起來臉色都很冷,有時還會露出很不適的神情,完全不願意被問到與先後有關的事情。

雲清辭閉著眼睛,想著想著,就沉沉睡了過去。

雖然阿娘不在了,但父親還在,快過年了,抽個時間去看看他吧。

這一覺果真睡到了日上三竿,雲清辭洗漱一番,派人去慰問了阮憐,確定他傷勢無礙,便報備出宮去了相府。

令雲清辭感到意外的是,邱揚也在府上,是跟著相府眾人一起出來迎接的。

雲相剛下朝不久,官袍還披在身上,引著他進了門坐進廳裡,才開始問:“怎麼今日有空過來?”

“此前讓人送來的釉采父親可有收到?”

雲相提起來就眉開眼笑,道:“收到了,好的很,好得很啊。”

他一臉樂不可支,雲清辭看的莞爾,道:“父親喜歡就好。”

雲相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跟為父進來。”

他親切地招呼雲清辭,後者遲疑著跟他去了書房,很快,雲清蕭跟進來,關上了房門。

果不其然,雲相開始問他那日侯府之前發生的事情,雲清蕭也嚴肅地坐在一旁。

雲清辭把自己慫恿李瀛射獵的事情瞞下,道:“是陛下看到了張斯永欺民。”

“便是當真看到,也不該下這般重的手。”雲相問他:“當真沒有發生彆的事?”

雲清辭一臉無辜地搖頭。

“這就奇了怪了。”雲相問雲清蕭:“你可看出陛下近日有什麼不同之處?”

“真要說起來的話。”雲清蕭道:“也就是對張家和雲家的態度上,變得尤為明顯,殺張斯永是其一,今日竟然還提出,把清玦調去金武營,代掌統兵。”

雲清辭驀地一怔:“今日不是今年最後一朝?怎麼提起這個?”

“正是因為今年最後一一朝,他將此事拍板,大臣們便是有意見,也得等年後再提,這究竟是捧還是殺,我亦辯不明晰。”

雲相歎息道:“君心難測啊。”

他看了雲清辭一眼,沉聲道:“如果不弄清楚他為何要殺張斯永,這個統兵之位便是燙手山芋,清玦坐上去,為父也不能安心。”

雲清辭抿了抿唇,他能夠理解父親的擔憂,雲家世代忠良,到了雲相這一輩已經出了兩任宰相,可以說是樹大根深,如今幾個兄長娶妻都不敢找勢力太大的,唯恐被潑了結黨營私的汙水。

先帝當年和雲相關係極好,已經給了無上尊寵,這樣的家族,雖有榮耀可也步步如履薄冰。

如今的二哥三哥所在的職位是他們憑自己的本事爭取,腳踏實地心中安穩,可君王的突然示好,對於雲家這樣的忠良來說,隻會讓他們如坐針氈。

所有人都察覺到李瀛變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