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宗掌門大殿外, 澹台諸離正和一眾弟子低聲確認之後的慶典流程,忽然,他手中動作一頓, 心臟似乎在這時漏跳了一拍。
他抬眼,望向滄瀾宗後山處,心緒紛雜,為何他總覺得那裡有什麼事發生……
會不會和前輩有關?
想到這裡,澹台諸離有些坐不住了。
前輩修為高深, 怎麼會有事,大約是他多慮了。
可……澹台諸離心下抑製不住地有些焦躁。
左右客人還未到齊, 也不到慶典開始的時間, 他思慮再三終於下定了決心:“這些事暫且交由你手, 我忽然想起一件急事, 去去便回。”
說罷,不等身旁弟子回答, 徑直向後山處走去。
“大師兄!”一直用餘光注意澹台諸離的杜蕭蕭見他離開, 急急地喚了一句。
周遭人來人往,眉頭緊皺的澹台諸離沒有回頭, 杜蕭蕭便也提著裙子跟了上去。
*
滄瀾宗後山, 抱月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離央,搖著頭, 口中喃喃重複著三個字:“不可能……”
她的目光落在離央蔽眼的薄紗上,心臟一陣陣收緊。
不可能……
抱月的神情在一瞬間轉為狠厲, 她嘶聲道, “你是誰,如何敢冒充本尊的主人!”
這一定不是真的!
“你這雙眼,原是沒有用的。”
離央的語氣很是冷淡, 抱月卻好像被這句話徹底擊潰了心防,她尖叫一聲,雙手積聚上赤色妖力,不管不顧地襲向離央。
她全然忘了自己此時身在陣法之中,在她動用妖力之時,陣紋亮起,無形的靈氣席卷著將抱月困縛住。
這和當年她困住離央的方法,一模一樣。
大乘修為的抱月,並非沒有能力掙脫這些陣法,但站在離央麵前,當年舊事一點點湧上心頭,她的心忽而被一股極致的恐懼攫奪。
“主人……”
她心中最後一點僥幸也不得不散去。
“主人,您還活著……”她的嗓音像一根繃緊的絲線,似乎微一用力,便會斷開。
“本尊還活著,你心中定然很是失望吧。”離央輕笑一聲,語氣輕柔而冰冷。
對抱月而言,這句話就像一條吐著信的毒蛇,緩緩纏繞上她身周。
“不!”抱月拚命地搖著頭,“我從來沒想過讓您死,我當日……我當日隻是想借您一雙眼……”
“當年是您救下我的性命,沒有您抱月早就死了,我怎麼會希望主人您死!”
她急急說道,眼神真誠,似乎字字出自肺腑。
“原來你還記得,是本尊救了你。”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赤紅眼瞳中滑落,難以言說的愧疚湧上心頭,抱月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主人……我實在,實在沒有彆的辦法……”
她跪下身,將頭低低地伏在地麵,眼淚墜落在青綠的草地上,看起來無助又可憐。
離央絲毫不為所動,她半蹲下身,指尖捏住抱月尖尖的下頜,逼她抬起頭來。抱月的臉色近乎慘白,雙眼之中倒映出離央的身影。
“這便是你當初背叛本尊的理由?”
抱月驚惶著想移開目光,離央卻並不給她這個機會:“本尊救你性命,你一身修為皆為本尊所授,區區一個人類,便能叫你毫不猶豫地背叛本尊。”
“主人,我愛他啊……”抱月喃喃道,她是那樣愛他,為此不惜犧牲一切。
“那他愛你嗎?”離央突然笑了起來,她微微湊近抱月,“他與旁的女子生兒育女,飛升仙界,卻將你禁錮在此守護這方宗門,至死不能脫離,他愛你麼?”
抱月眼中一片空白,無法言說的痛苦在瞬間侵襲了她全身,離央所說的,正是她一直以來逃避的事實。
在她助澹台奕複明之後,她便被他騙至此處,以血脈秘法永遠禁錮在那棵月桂樹上,從此再也不能離開滄瀾宗。
一千七百年啊……
兩行血淚自眼角滑落,離央鬆開手,直起身冷淡地看著痛不欲生的抱月。
這便是她所謂的愛嗎?
真是可笑。
抱月緩緩握緊了拳,頰上血淚落下,那雙赤紅的眼瞳中似有血海翻騰。就在這一刻,她撕開禁錮自己的陣法,再次襲向離央。
抱月很清楚,自己當日做過的事絕沒有被原諒的餘地,若是想活,唯一的生路便是殺了離央。
離央麵上的神情沒有任何波動,在抱月的妖力將要落在她身上時,她終於抬起了手。
指尖一拂,一股不可違逆的力量止住了抱月的動作,她被重重摜在地上,翻滾兩圈後,噴濺出一口鮮血。
鮮紅的血液落在草葉上,抱月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離央:“主人,你的修為恢複了……”
可是她當日不是被帝君取出了本命法器,從此修為儘失,淪為廢人,不可能再恢複了嗎?
若非如此,不過大乘修為的抱月怎麼敢對離央出手。
她的主人,原是玉朝宮明霄帝君的弟子,出身天魔一族,不到五百歲便已有了仙君修為。
姬扶夜也在這時睜開了眼,他築基已然成功。
起身走到離央身邊,姬扶夜落在抱月身上的目光極冷。
方才他雖在破境,卻還是將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姬扶夜在片刻之間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猜出了個大概。
他一直奇怪,以離央的修為如何會被抱月和澹台奕算計,原來,她也曾失去過修為……
所以她會出手助自己,亦是有幾分物傷其類吧。
“尊上。”姬扶夜喚了一句。
離央看向他,身上帶著沉凝的冰冷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