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央冷漠地看著澹台奕,神情不因他的慘狀有絲毫波動。
姬扶夜眸色暗沉,他指尖在納戒上撫過,抱月兔落在殿內,離央瞥他一眼,拂手落下一道靈力。
在這道靈力下,原本修為全失的抱月緩緩化出人形。
抱月臉色慘白,唇上也不見一絲血色,她看著麵前的離央,顫聲喚了一句:“主人……”
自離開滄瀾宗後,因澹台奕所用秘法,她不得不時時受錐心刺骨之痛,生不如死。
離央居高臨下地看著伏在自己腳邊的抱月,冷聲道:“你不是一心念著你的情郎麼,今日,本尊成全你。”
抱月怔愣一瞬,緩緩轉過頭,看見了眼中流下兩道血線的澹台奕。
“奕郎……”她喃喃道。
抱月膝行兩步,上前捧住澹台奕的臉:“奕郎,真的是你……”
蒼白的臉上滑落兩行清淚,抱月哽咽道:“是我啊,奕郎……”
時至今日,她竟然還一心念著澹台奕。哪怕她因他不得不時時刻刻受錐心刺骨之痛,竟然也不曾怪過作為罪魁禍首的他。
姬扶夜冷眼看著兩人,隻覺十分可笑,抱月所謂的愛,實在可悲到了極點。
雙目已盲的澹台奕循聲看向她的方向,嘶啞著聲音喚道:“抱月……”
抱月欣喜道:“奕郎,是我,我來了!”
她擁住澹台奕:“你彆怕,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
澹台奕摸索著撫上她的臉,抱月流著淚,眼中卻滿是歡喜。
就在這一刻,澹台奕的手劃過她雙眼,將兩道靈光送入自己眼眶之中。
“沒有用……”澹台奕推開抱月,麵目猙獰,“你果然是個廢物!”
失了雙眼的抱月被他推倒在地,心下一片茫然。
為什麼?
“為什麼?”抱月喃喃道,“奕郎,你為何要這樣待我……”
“你不是說過,你愛我麼?”
澹台奕站起身,他知道今日自己已經絕無生還的可能,自然也不耐煩與抱月虛與委蛇:“你這樣的蠢貨,如何能入得了本君的眼。當日種種,不過都是本君在利用你罷了!”
“可笑你為了三兩句甜言蜜語,便能背棄自己的主人。”澹台奕麵上滿是嘲諷,“本君將你禁錮在滄瀾宗一千七百年,你竟是還不曾想明白嗎!”
他從來沒愛過她,與她相交,不過是因著有利可圖罷了。
“不,不是這樣的!”抱月尖叫道,“你是愛我的,奕郎,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澹台奕麵上勾起殘酷的笑意:“我不愛你。抱月,如你這樣怯懦愚蠢的妖獸,我怎麼可能愛上你!”
“若非有利可圖,本仙君如何要曲意討好你這樣一隻低階的抱月兔,我見著你那張臉,都覺得生厭!”
他說著,心底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好像有人比他更痛苦,他心中便能暢快幾分。
抱月痛苦的嘶吼響徹整座蒼穹殿,其中帶著最深沉的絕望。
她心中最後一點自欺欺人的希望也熄滅了。
抱月一直告訴自己,澹台奕是愛她的,將她困在滄瀾宗隻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心中必定也是難過的。
這樣,她為他害了對自己恩重如山的主人,被禁錮在滄瀾宗一千七百年才不會是一場笑話。
可是今日,在蒼穹殿中,澹台奕親口否認了這一點。
原來她這一生,當真隻是一場荒唐的鬨劇。
抱月站起身,方才離央給她的那道靈力,足以讓她恢複一點微末修為。她手中出現一把長劍,緩緩走向澹台奕。
原來她這些年的深情,在他眼裡一文不值。
他從沒有愛過她。
長劍直直刺入澹台奕心口,在這一刻,抱月眼中不由流下兩行血淚。
澹台奕握住劍刃,劈手奪過,反身刺入抱月體內。
他嘔出一口血,狼狽地倒在地上,已是強弩之末。
抱月的情形也並不比他好上多少,失去了雙眼的世界隻剩一片深沉的黑暗。她倒在離央腳邊,喃喃道:“主人……為什麼……”
“你不是同我說過……愛……是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麼……”
她那樣愛澹台奕,願意為他做任何事,甚至願意為了他死。可是到頭來,他其實隻是在利用她,他從來沒愛過她。
“為何……我會覺得……這樣痛苦……”
蒼穹殿中寂靜無聲,抱月眼角的血淚墜落在地麵,開出一朵血色的花。
她用儘最後的力氣,起身跪在離央麵前,重重叩首:“主人,抱月所為罪無可恕,請您賜我一死。”
她所做的一切,便是神魂湮滅也不為過。
離央閉上眼:“我不殺你。”
三重天上,無儘深淵。
崖上罡風凜冽,離央赤足站在玄黑山石之上,裙袂在風中獵獵作響。
“若你二人能自無儘深淵出,前塵往事,本尊便既往不咎。”
隻要他們能如她一般從這充斥無數上古凶獸的神魔禁地中活下來。
抱月能聽見耳邊呼嘯的風聲,無儘深淵……
如她和澹台奕這般修為儘失,落入無儘深淵,隻怕無需一時半刻就會被凶獸撕扯成碎片,連神魂也要埋葬在此,不得入輪回。
當日失去修為的主人,又是如何活下來的?
抱月笑了起來,臉上還有血淚凝固留下的紅痕。
“抱月,尊主人令。”
抱月伸手,緊緊抓住身旁澹台奕,神情間竟帶著幾分詭異的溫柔:“奕郎,往後,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處了。”
澹台奕神情驚怒,不,他不想死!
但渾身經脈已碎,心口又被抱月一劍刺下,澹台奕如今不過隻剩最後一口氣,他根本掙不開抱月的手。
抱月緊緊擁住他,自崖上一躍而下,兩道身影霎時如飛鳥折翅一般墜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