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離央的話,天堯樞挑著眉頭笑起來,鬢發上的金玉釵環也隨她的動作晃動,碰撞之間發出清亮脆響。
“小離央,這麼多年不見,你倒是終於不那麼笨嘴拙舌了。”天堯樞向前傾身,在離央耳邊曼聲道,危險得像一隻吐著毒信的美女蛇。“修為比從前也強上許多,看來這兩千年,總算沒有虛度光陰。”
一黑一紅兩道身影相對而立,離央眼上覆著薄紗,叫人無從窺探她心內想法。
見她神情沒有絲毫波動,天堯樞不免覺有些無趣。
餘光瞧見離央身後的姬扶夜,天堯樞眼中終於多了幾分興味:“哪裡來的小狐狸,雖然年紀小了些,生得卻昰極好,來,讓姐姐……”
天堯樞最愛美人,且偏愛年華正好的少年少女,是以陵穀洞中侍奉的奴婢均是少年身形,容色殊麗。姬扶夜即使在一眾美人映襯下,也絲毫不顯遜色,如山間泠泠泉水,讓人眼前一亮。
天堯樞才向他抬手,姬扶夜已然及時後退一步,避過了這場輕薄。
“以前輩的年紀,晚輩便是喚一聲祖奶奶也使得,還望前輩自重才是。”姬扶夜笑得溫和,口中說出的話卻很不客氣。
他說的本也不錯,天堯樞如今已有三千餘歲,而姬扶夜不過跟在離央身邊,不過將將過了十八歲。
天堯樞對離央說話刻薄,離央或許不曾在意,姬扶夜卻定要在天堯樞身上刻薄回來。
聽完他的話,天堯樞雖還笑著,眼底卻已是一片冰冷。女子,尤其是如她這般在意相貌的女子,絕不喜歡旁人刻意提及自己的年紀。
天堯樞似笑非笑地瞧著姬扶夜,指尖丹蔻鮮紅:“你這小狐狸生得極好,唯一可惜的,就是這張嘴太聒噪了些,叫人不喜。不如本宮幫你一幫,割了你的舌頭,讓你長長久久地留在陵穀洞侍奉本宮如何?”
話音未落,那染著鮮紅丹蔻的指尖已經像姬扶夜咽喉落下,這是姬扶夜不可能躲開的一擊。
好在他並不是獨身麵對天堯樞。
在天堯樞的手落下之前,離央已經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本尊的人,還輪不到你來教訓。”離央側眸看向天堯樞,語氣冷淡。
天堯樞盯著她的雙眼,暗中運轉靈力,離央微涼的指尖始終緊緊握在她腕上,不見有絲毫勉強。
眼中飛快劃過一絲忌憚,天堯樞終於率先收回靈力,離央也在這時收回了手。
她如今的修為,自己竟已不是對手……天堯樞心中暗自驚駭,魔族之中,修為更勝過她的,不過隻有她的兄長魔君天堯閽罷了。
麵上不曾顯露太多情緒,天堯樞輕笑著道:“沒想到這隻小狐狸還頗得你看重,連讓姑姑碰一下也不肯……”
“天堯樞,本尊今日來,是要問你一件事。”離央開口,打斷了天堯樞的話。
所以不要再說這些不著邊際的廢話。
天堯樞麵上露出些刻意的傷心:“本宮可是你名正言順的姑姑,這些年不見,怎麼一上來就直呼其名,想當年,本宮也是親自抱過你的。”
離央微微勾起唇角:“一千多年前,本尊便已被天堯一族除了名。”
天堯樞臉上刻意裝出的傷心在瞬間消失,卻是一時忘了這件事。
魔族生性嗜血好鬥,信奉弱肉強食,從來親情淡薄。天堯樞雖是離央父親的親妹妹,與離央的關係也算不上多親近。
天堯樞心道,她兄長這些兒女中,最後竟是這個天資平庸,被剝奪了姓氏的女兒修為最強。
“你們且先下去吧。”天堯樞揮手,示意旁邊一眾仍在瑟瑟發抖的少年少女退下,隨後徑直向房中走去,有些話,便不用讓他們聽了。
畢竟這世上,知道得越多,可能就死得越快。
跪坐在矮榻前,天堯樞舉起銀質的酒壺,為自己斟了一盞酒。琥珀色的酒液色澤清亮,天堯樞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離央身上,她撐著側臉,姿態慵懶。
將酒壺向對麵的離央推了推,天堯樞道:“這是魔族的澆雪酒,你離開這麼多年,應當許久不曾飲過。”
離央沒有動,她不是來喝酒的。
天堯樞挑了挑眉:“都說客隨主便,你難道是擔心本宮在酒裡下毒害你不成?”
離央不帶多少感情地勾了勾嘴角,倒滿一盞酒,一飲而儘。
姬扶夜站在她身後,見此,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容顏堪稱絕色的天堯樞就在他麵前,姬扶夜卻不曾多看她一眼,再美的皮囊,終究不過紅顏枯骨。
天堯樞盯著離央臉上的薄紗,良久,忽然道:“小離央,這麼多年不見,你怎麼連一雙眼珠子都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