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那年,我隨父母前往月氏本家赴宴,花園假山後,你搶了我的桂花糖。”李懷一答道。
那已經是百餘年前的舊事了,月持翎的目光中不由透出幾分懷念:“原來你還記。”
“不過你大約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離開朱雀秘境。”
天筠愣住了:“什……”
第一次離開朱雀秘境,是什思?
“給你們講個故事吧。”月持翎緩緩道,“一個關於朱雀和秘境的故事。”
當年因鳳王將朱雀送入一方秘境沉眠,秘境才名為朱雀秘境。感念朱雀守護間,有數千精於陣法的修士前往其中,聯繪製下引靈之陣,助朱雀恢複。
朱雀秘境中並無跡,一條長河環繞秘境,被稱為幽河。
第一次來到朱雀秘境的修士們並不知道,喝下了幽河之水後,便再也無法離開秘境,無何等修為,餘生都注定要困在這方世界中。
數千修士中,最後幸運離開的,不過五。
數百年時光倏忽而過,世上少有記那些被迫留在朱雀秘境中的修士,世忘了他們的來曆,隻稱他們,幽河族。
天筠曾為丹瓊書院弟子,每次入秘境之前,都被長老耳提麵命不可飲下幽河之水。
連她也不知道,朱雀秘境中的幽河一族,原來有這樣來曆。
可是這又與月持翎有什關係?因為自朱雀秘境出生的新生兒,哪怕沒有飲過幽河水,也不能離開秘境。
世界法則的力量遺留在他們的血脈之中。
“我是個特例。”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月持翎道。“唯一一個擁有幽河族血脈,卻能踏出朱雀秘境的。”
月持翎是月氏旁支族與一名幽河族少女生下的孩子,他的父親也是丹瓊書院弟子,入朱雀秘境後,惑於少女容色,與之相戀。
但他卻終究沒有為了她永遠留在朱雀秘境的勇氣,這方天地的法則不全,哪怕靈氣充裕,修士在其中也難以突破境界。
所以他拋棄了少女。
十年後,朱雀秘境再開,不過九歲的月持翎穿過了界門,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他已經做了丹瓊書院長老的父親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兒子。後來月持翎的名字便被寫入族譜,成了月氏旁支的一名子弟。
除了他父親,世上沒有知道,月持翎有一半幽河族血脈。
“所以你才會盜出朱雀秘境的部分法則,引動天道,令秘境融合世界……”天筠喃喃道,朱雀秘境融合於間世界,幽河族自然也就回到了這裡。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可……
“你這樣做,又將原本存在於這方天地的生靈置於何地?”天筠搖著頭,無法讚同他的作為。
“他們的生死,又與我何乾?”月持翎收起笑,側臉線條冷硬,麵上隻餘一片漠然。
“他們何其無辜!”
月持翎扯了扯唇角,帶著幾分譏誚:“那我的族,難道不無辜嗎?”
他們是為報答朱雀之恩才會進入秘境,卻沒到因成為了籠中囚鳥,連自己的子孫後代也不能解脫。
而朱雀秘境法則不全,就算擁有上佳的資質,幽河族也難以突破築基。
他們沒有未來。
天筠再也說不出話來,她心亂如麻,在不知說什才好。
而月持翎也不打算再下。
他拂袖一揮,李懷一與天筠便相繼倒了下。
站起身,月持翎麵上不見有什表情,腳下陣紋亮起,另兩便消失在房中,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出現在數千裡。
這是月持翎早已計劃好的。
他沉默地站在雅室中,一身沉靜與襄陵城中的混亂格格不入。
風揚起衣袂,他負而立,背影有些寂寥。
其他沒必要向他們解釋那多,他們都不是他,即便說了,或許也不能理解他之作為。
可月持翎還是解釋了。
為什?
大約是希望,在他們心中,自己不是壞那樣徹底。
朋友……
月持翎在心中念著這兩個字,輕笑了一聲。作為朋友,他能做的,就是離他們遠一些,讓他們不至被厄運牽連。
他這樣的,不該有朋友。
月持翎從窗中跳出,不疾不徐地向走。在天現異象之時,炊金饌玉樓中的客便爭先恐後地向逃,時樓中已是空無一。
月持翎走過那方荷葉亭亭的池水,水麵中映出一個影,生了一張屬於女子的臉。
眸中幽紫色閃過,月持翎緩緩笑了起來,帶著在上的嘲弄與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