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丹瓊書院見,她在蒼梧樓上,姬扶夜站在樓下,四目相對,原是倏忽百年已過。
而他此心不改。
什麼是愛?
離央不知道,可是見姬扶夜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心中是歡喜的。
她從無儘深淵脫身歸世間之時,所見所聞,皆是陌生。
而這一次,有人一直等著她。
她養的狐狸長大了,她的狐狸在等著她回來。
離央又想神魂潰散之時,耳邊響的一聲又一聲呼喚。
“我在。”離央輕聲道,麵上神情是她自己也不曾見過的溫柔。
她在這裡,她回來了。
姬扶夜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他鬆開手,雙從離央掌心露出,是不容錯辨的深情和歡喜。對上這樣的目光,離央呼吸一滯,像要被溺斃中。
“阿離……”他又喚。
離央隱隱覺得麵上發燙,她怎麼會因為這隻狐狸喚她聲就紅了臉?
她轉過頭,姬扶夜看纖長睫如蝶翼一般顫,帶著些微無措。
他拉住離央的手,不過微一用力,離央便回了他懷中。
姬扶夜的掌心就這樣在離央腰間,帶著異乎尋常的灼熱。
被禁錮在他懷中,離央抬頭惱道:“姬扶夜!”
姬扶夜沒有鬆手,低頭靠在她頸側,口中喃喃道:“尊上……”
離央一怔,一時也止住了作。
她任姬扶夜抱緊自己,良久開口:“你怎麼知道的。”
他何時知道自己恢複了記憶?
“不久。”姬扶夜輕聲答道,“好在,也不晚。”
“你抱得這樣緊,是怕本尊知道你借我失憶之時以下犯上,扔了你這隻滿口胡言的心機狐狸?”離央歎了一聲,問道。
“那你會嗎?”姬扶夜悶悶道。
離央抬手回抱住他,像在給一隻狐狸順毛:“不會。”
不會了。
姬扶夜直直對上離央雙,光線昏暗的知夢樓中,他看著離央:“尊上,我心悅你。”
他一直在等這一天,等她回來,親口將當年沒能說出口的話,告訴她。
“那什麼又是心悅?”離央緩緩道。
“心悅,是我見你歡喜,心中便歡喜。”姬扶夜輕聲答道,“是隻要見你,我便無煩憂,是往後餘生,我隻願你共度。”
如果沒有離央,天魔無窮無儘的生命,對姬扶夜便沒有任何意義,而隻是一場漫長的折磨。
離央是他這一生,唯一心悅之人。
這世上隻有一個離央,隻有一個將他從泥淖中帶出,授他劍法,會叫他狐狸的離央。
沒有她,就不會有如今的山海君。
姬扶夜在少年時遇上過最好的人,便不可能愛上彆人。
“我愛你……”姬扶夜聲音低沉。
“阿離,我愛你……”
他在離央耳邊一遍又一遍重複著,每一個字,都是百年來漫長而孤獨的思念。
離央的耳根緩緩紅了,但她是抬頭,在姬扶夜的凝視下開口:“姬扶夜,能見你,我也很是歡喜。”
房中隻聽得見燭火靜默燃燒的聲音,姬扶夜低下頭,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他麵前,她說,見他,她也很是歡喜。
他緊緊環住離央的腰,吻上她的唇。
離央的指尖了,沒有掙紮。
她閉上,任他攫取口中甜蜜。
知夢樓外,數名少年少女自齊王宮中魚貫而出,口中低聲議論著什麼。
“令儀公主竟然輸了……”
“國師大人親口說過,於占星卜算一道,公主是他生平所見天賦最佳,沒想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山野兒,卻勝過了公主。”
“那上虞元白真是狂妄至極,說什麼參加天選複試不為入知夢樓,隻是想見識見識被譽為占星第一的公主能力如何!當真是不將我齊國放在中!”
“依我說,公主今日不該答應那少年的請戰是,原本這天選複試就不必公主出手。如今輸了,丟的不僅是她自己的臉麵,更是我齊國的臉麵!”
今日辰宿台上,那叫上虞元白的少年點亮的星圖比之薑令儀更多了兩幅,兩者靈力相撞,言出法隨,卻是上虞元白勝了。
“令儀公主既然輸了,那日後我齊國國師之位,當歸屬於誰?”
“公主雖輸給上虞元白,但國師弟子中,無人能是她的對手,這國師之位當然該由她繼承是!”
從前齊國之內都認為薑令儀會繼承國師之位,是因在知夢樓眾弟子之中,她的能力僅次於國師。齊王如此看重她,也是希望這個女兒未來能繼承國師之位。
但今日薑令儀在眾目睽睽之下,敗給了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少年,旁觀此事的人便不由了彆的心思。
國師之位,代表的不止是尊榮,更是權力。
不希望薑令儀做國師的人,並不比想她當上國師的人少。
世人熙攘,不過為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