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的她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更恣意更有朝氣,每日充滿著活力十足的勁頭。
林現在屋中的暖氣間深吸一口,莫名想起多年前的事。
剛上高中的第一年他不太合群,倒也不是特立獨行,彆人說話會聽,也會應和兩句,但很少主動開口。
艾笑是整個年級裡第一個願意跟他上下學,肯和他聊與學習無關的生活八卦的人。
她太明朗了,像個小太陽,哪怕自己偶爾實在無話回應,也可以自娛自樂地講上一天,樂此不疲。
雖然林現知道,她這麼熱情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隻是為了搭便車。
時間約莫是某次月考之後。
他上完洗手間回教室,在走廊時聽到裡麵有人閒聊。
那是班裡幾個活躍的男生,正就著化學書單手轉圈,嗓門很大,“數學學不好,親人兩行淚……
你看‘黑臉盆栽’,今天又在課上接機群體攻擊了我們的智商。”
對方壓低聲音學他說話,“‘這道題直接套公式過於累贅了,不適合在考場上做,最好還是換個思路。’”
同桌嘻嘻哈哈地應聲附和:“除了他,我們都是不適合上考場的人。”
“十二班對不起他啊,委屈了大神和我等庶民一起聽課。”
內容談論的是上節課點名讓他上黑板寫的一道數學題。
“黑臉盆栽”這個稱呼林現有所耳聞,知道是給自己起的。
“‘盆栽’真的太黑了。昨天隔壁班的‘土味學霸女’來問他題,穿得一身白,把咱盆栽襯出一股黑白配來!”
“彆說,他們倆還挺配的。”
“哈哈哈,綜合一下以後小孩的顏色才能正常點。”
旁邊一群人瞬間跟著笑起來。
林現站在門口,聽到這裡,他覺得自己應該進去了。
但就在下一秒,突然有人拿著書本往桌上一砸,動靜十分突兀。
周圍的幾位立刻不笑了。
那人語氣不善地朝對方懟道:
“不要在背後講林現的壞話。”
他腳步一頓,抬頭從門邊逼仄的角度望過去。
教室的窗戶大開著,光亮得刺眼,視線裡隻能看見一個背影不高不矮地立在前麵。
她叉著腰,一副十分囂張的模樣。
起頭的男生尷尬地放下書,聳聳肩膀,找話遮掩過去:“開個玩笑嘛……”
“就是,彆這麼凶呀。”
艾笑冷著眼睛掃他們:“再有幾百天就要成年了,你們是小學生嗎還起外號,幼不幼稚?”
“不要上綱上線嘛艾笑,你這樣就不可愛了。”
她朝天掀起白眼:“我才不跟你們一樣把低俗當有趣,無聊的靈魂千篇一律,難怪人家三班班花看不上你。”
“……”一幫男生被她紮了心,最後一邊嘀咕一邊老實地翻開書。
那一次,林現曾在心裡唐突地想——也可能不隻是為了搭便車。
就是在這之後不久,艾笑便送給他一塊不知從哪個兩元店中買來的鑰匙掛飾。
東西很便宜,刻的字還有毛邊。
但卻信誓旦旦地說能辟邪,反彈詛咒有奇效。
她高中時在班裡甚至年級上的人緣都很好,午間吃飯,課間上廁所周圍總是跟著三五個女生,嘴巴裡有聊不完的天。
而對他的態度舉止,與其說是朋友,現在看來不如說更像是護著“金主爸爸”,有點討好,有點關切,還有幾分的……同情?
高一這的年,艾笑帶著一盒雞中翅打破了林現維持了十幾年的生活習慣,逼得他不得不將乏善可陳的學生時代過得多姿多彩。
他忽然加入了一個“周末複習小組”,莫名其妙跟著去學校外麵奶茶店排隊,被拉著去看籃球場的比賽。
她臉上的笑很少斷過,成天陽光燦爛,好似能開花。
再然後的某一天,艾笑趴在球場邊的護欄網上,半個身子都快探了出去,一頭長發在風裡飛卷。
她用極度傾慕與自豪的口氣指著裡麵的一個人對他說。
這是全校最好看的男生。
是她喜歡的人。
她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
*
信息時代,讓時事熱點一年又一年地翻過舊頁。
在不經意間,許多曾經掀起過軒然大波的往事被趕來的後浪漸漸壓到了沙灘的最底層。
銀杏公園小區的一棟單身公寓裡。
嶄新的筆記本電腦正外放著歌,自動更替的屏保閃過各色花花綠綠的壁紙。
艾笑坐在桌前,鼻中輕哼著旋律,不多時,她將寫好的卡片放在旁邊的小禮盒上,打電話叫快遞。
卡片上有娟秀的一行字,寫著:送給十五歲的譚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