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推開門,沒想到迎麵碰上一個人。
對方應該在外麵等了一段時間了,麵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口才可以啊,是我看走眼了,不該讓你調來刑偵的,我該調你去督察支隊,物儘其用。”
被來人大力拍肩,林現苦笑了一下,“趙師兄。”
禁毒的支隊長趙凱,從前在部隊裡認識的,還是同一所高中畢業,因為年紀比他大,早些年轉業進入公安隊伍混到了一把手的位置,說起來林現當初到這裡來也多虧他幫忙。
所以叫聲“師兄”不為過。
“你怎麼有空來了。”
兩人並排下樓。
趙凱已經是奔五的歲數,麵對這個年輕人難免帶點語重心長。
“跟著同事來給上回的金店案收尾,聽到你們在開會,順道過來看看。”繼而欣賞地在他胳膊上打了打,“不錯嘛,你來這兩年破案率很穩啊。據說宣傳部那邊也很看好你的形象,明年八成會找上門拉你去拍片。”
林現禮貌性的笑笑,不著痕跡的避開了話題,“正好,‘913’的案子我也有些整理好的資料想帶給你。”
趙凱一聽,先是愣了下,隨即笑說:“你都來刑偵了,還惦記著呢?”
913是他們兩人一塊兒經手的毒品案,由於數量多,規模大,毒販凶殘,過程十分艱險,哪怕當時對外是宣布告破,實際也還有幾人失蹤在逃。
也就是從那次起,迫於林現父母的擔憂,趙凱才提議將他調離支隊。
“畢竟是我這輩子接手的第一樁重案,沒法不惦記。”林現走進辦公室,一麵請他坐,一麵在抽屜裡找文件。
“其實我還挺想乾緝毒的,前年你非得讓我來刑偵,說實話我不太願意……真要講危險,這行做什麼不危險?”
趙凱輕輕一哂,“你自己這麼覺得,可你爹媽不那麼想。到底是家裡的獨子,情有可原。”
兩袋厚實的文件推到了跟前,他沒去接,反而問道:“前不久我還和你媽通過電話……快到年底了,你今年回家過年嗎?”
趙凱知道林現家很有錢,不是通俗意義上的寬裕家庭,而是——有錢人,簡稱富豪。
但對於他先從軍再入警的操作也百思不解,而且林現在消費上低調極了,據趙凱自己所知,他家的花銷絕對不是開捷豹的水準。
隻能理解為……是資本主義漸漸打入純潔公安內部的趨向。
有點萬惡。
林現握著茶杯手把一頓,敷衍地笑了笑,“還沒想好,手裡壓著幾個案子,綁架案的審訊和物證也尚在整理當中,如果忙的話,可能不回了。”
他如今的家在帝都,春節一共才七天,浪費兩三天在路上的確不算值得。
隻小敘了片刻,趙凱就告辭離開了。
時間已近傍晚,內勤的小羅拿著調研報告給林現審,邊審邊感受他堪比西伯利亞冷空氣的溫度。
“內容沒有核查,數據也不精準。”
“說過多少次,這種材料以後不要拿給我簽。”
他把公文扔回桌上,動作和語氣都不重,但卻透著引而不發的慍怍,極具壓迫感。
小羅十分委屈的縮在門口,“不好意思林隊,實在是因為……”
“不用跟我道歉,這是你自己的工作。”林現起身拾起外套,顰眉看向她,“下次做事細心一點,彆總想著有人給你審報告。”
後者沒敢吭聲,灰溜溜地跟著往外走。
林現生氣與其他幾位領導很不一樣,劉隊動怒都是當場發飆,而副隊們的聲音則是一個比一個高,就他不同。
他往往是語調不溫不火,咬詞卻很鋒利。
想想便不寒而栗。
天色將黑之際,林現走出支隊大門。
前麵有幾級台階,周圍是陸陸續續下班的人,幾乎都很有默契地離他三米之遠,以防被殃及池魚。
就在他伸手去掏車鑰匙的時候,冷不防一抬眼,停車場裡的一抹身影忽然撞進視線,他下意識便停住腳步。
今日難得有暖陽,以至於黃昏的光格外柔和。
站在夕陽中的女孩子穿了一件米白的大衣,很輕易地被潑上層濃得化不開的霞光,風將短發拍在眉眼鼻尖,隻露出些許明朗清麗的側臉。
她一手打著電話,人卻走在轎車之間,不時歪頭看看,不知道是在看什麼。
林現摸出自己的手機,這才發現裡麵躺著無數個未接——之前開會他調了靜音——而眼下正有一個來電在閃。
——是她打給自己的。
林現心頭忽然起伏了一下,按下接通鍵,放在耳邊。
“喂?”
對方隱約失真的聲音清亮亮的傳來:“喂?林現?”
“你今天上班嗎?”
他看見她背過身在四周張望,說:“上班,怎麼了?”
“我現在在你們單位門口……剛剛打電話你一直沒接,就乾脆過來了,你晚上有時間嗎?”
“有。”林現目光一動不動,輕聲道,“你先轉頭。”
“啊?什麼?”
他再重複時,嘴角不自覺地放鬆:“轉頭。”
不遠處的人聞聲回眸,烏黑的短發輕輕一甩。
四目相對的刹那,她眼底裡像是鍍了金色,驚訝之後徒然燦爛,一雙笑眼彎成弦月。
林現迎著晚風一笑,收起手機走下台階。
背後的小羅剛好撞見這一幕,險些沒腿軟,近乎震撼地和同行的女警手握手。
“我這是瞎了麼?我居然看見他笑了……”
才被狗血淋頭罵了一頓的小羅難以置信地感歎道:“真的是,‘帥到炸裂’誒,林隊笑起來……有這麼好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