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很平靜,並沒有受到自己方才無端發火的乾擾,周憶之鬆了口氣,躡手躡腳退回二樓後,這才轉身朝三樓走去。
她心不在焉的拿掉漆黑鋼琴上的琴布,哆來咪發唆開了一下手指,隨便彈了兩首快節奏的低階曲譜,隨即下意識抬頭去拿之前自己正在練習的琴譜――
手指卻一頓。
放在鋼琴上的琴譜呢?
鋼琴上空蕩蕩的,仿佛被人收拾走了。
周憶之站起來找了一圈,抬起頭來在書架上找,這才發現自己的一堆鋼琴琴譜書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誰收拾在了書架的最高層上。
她:……
鋼琴房有整整一麵牆是書架,最高一層周憶之踮起腳伸長了手也夠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何姨打掃衛生的時候放的,她有些無語凝噎,不知道何姨怎麼突然心血來潮給她整理起了書房的書籍。
鋼琴椅有些重,周憶之費力地將其從鋼琴前搬過來。
拖拽著搬到書架前,打算踩上去拿書。
可顫顫巍巍地踩上去了,周憶之也發現自己的手距離那幾本書還差那麼一點點。
她手臂酸得要命,放棄了,蹬蹬瞪跑下樓。
周憶之猶豫了下,對著還在沙發上的哥哥喊道:“哥,幫我個忙!”
少年放下書,抬頭看她,站起身來,身高頎長,朝她走來。
*
薛昔和周憶之一道上了樓,他站在琴凳上,不費吹灰之力,抬手一拿,就將幾本厚厚的曲譜都拿了下來。
隨即他下了琴凳,將琴譜給周憶之放回鋼琴上,將琴凳也拎起來放了回去。
少年個子修長,立在周憶之麵前,幾乎比周憶之高出一個頭去。
周憶之撓了撓頭,感覺麵上微熱,吼哥哥的也是自己,遇到事情解決不了叫哥哥幫忙的也是自己。
薛昔垂眸問她:“要喝點什麼嗎,我給你送上來。”
見哥哥主動緩解氣氛,周憶之也連忙抓緊機會,主動道:“不喝,我不渴,哥你要不要坐會兒,幫我聽聽我最近練習鋼琴有沒有進步。”
薛昔抿了抿唇,不知道是不是周憶之的錯覺,他眼底似是有笑意,他出去拎了張椅子進來,在一旁坐了下來。
周憶之定下心來,彈了一首節奏有些緩慢的曲子。
悠長輕柔的音樂落於整個房間,伴隨著夜雨劈裡啪啦敲打在落地窗上的聲音,讓人心不知不覺沉浸了進去。
彆墅亮著,暖黃色的燈光柔和溫暖,雨聲伴隨著薛昔注視著周憶之時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
彈了一首曲子給哥哥聽,周憶之也終於放鬆了許多。
她彈到尾音的時候,忍不住側過頭去看薛昔。
少年額前黑發微濕,安靜地垂眸聽著,他坐在椅子上,長腿顯得有點無處安放。
燈光披在他身上,落下的影子落在周憶之的手邊,一點也不遙遠,而是非常的真實可靠,有安全感。
莫名給了周憶之一種,他永遠也不會離開自己的感覺。
他這麼好。
但上一世的自己卻――
周憶之永遠無法知道上一世的少年心裡都在想些什麼了。
每一次,自己用難聽的話語諷刺亦或是刺傷他的時候,他也是沉默地看著自己。
他又不是泥人做的,怎麼會不被自己中傷?
周憶之放輕了敲擊琴鍵的聲音,吸了吸鼻子,忽然忍不住問:“哥,我剛剛那樣對你講話,你是不是很傷心?”
薛昔抬眸看向周憶之,周憶之不敢看他,趕緊低頭盯著琴鍵。
薛昔想了想,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周憶之鼻尖一下子就酸楚了。
她反省了下,說:“我以後會改。”
薛昔看著少女鼻尖發紅,眼睛垂著,濕漉漉的樣子,不由得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抬手在她頭頂輕輕撫摸了下。
上一世的周憶之會對自己這樣很抗拒,但這一世的她與他之間似乎有了真正一點親人的樣子。
薛昔想了想,對她輕聲道:“如果能改,再好不過了。無論你怎樣,我永遠不會走,但彆人會離開,憶之,你明白嗎?”
“或許你以後會遇到對你而言很重要的人,但如果你不知道怎麼好好對待的話,那人可能因此就遠離了。到時候你會很難過。我不希望你難過。”
周憶之認識過朋友,但往往不歡而散,因為她渾身是刺的脾氣。
周憶之也不討爸媽的喜歡。
爸媽,朋友,這些人,沒有人會包容她,其實也沒有義務包容她。她後來才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身後的少年不會,他是唯一一個,上一世從未離開她的。
哪怕她真的惡劣至極。
其實沒有人教過她這些,包括怎麼好好對待彆人――沒有人教過她想要彆人的喜歡和溫柔,就同樣以溫柔的方式去對待彆人,而不是聲嘶力竭地鬨。
一味任性的索取,沒有人會無條件忍受你。
爸媽沒有教過她的東西,身後的少年一點點教會了她這些。
周憶之眼淚忽然就出來了,她眼圈紅紅繼續彈鋼琴,點了點頭,不吭聲。
可過了會兒,她卻有些受不了了似的,扭過身子,猛地抱住了薛昔的腰。
薛昔猝不及防,腰已經被周憶之兩條胳膊緊緊抱住,少女胳膊上的溫熱傳遞而來,她臉頰埋在他的腹部,依賴地蹭了蹭。
薛昔頓時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片刻後,手微微抬了抬,環住周憶之。
你不走就行了,你不離開我就行了。
周憶之緊緊抱著他,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