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候起,我仿佛變成一張人生彩票——隻要他們肯投資,若乾年後會帶飛全家,幫助全家實現階級攀升的彩票。”
“從此,我的生活被學習填滿。不是在學校裡學習,就是在補習班學習,不得一絲空閒。”
“偶爾想停下來玩一會兒,父母會說,我休息的時候,彆人正在努力。總是這樣鬆懈,很容易被彆人追上。”
“問為什麼他們不努力,為什麼他們可以儘情玩,他們告訴我,他們過了學習的年齡,已經錯過機會。”
“小時候信了這套說辭,被哄騙了很久。長大後稍微一想就知道,活到老,學到老,哪有什麼錯過機會?無非是學習太累,不想學而已。”
“他們告訴我,每天進步一點點,積年累月會變成飛躍。但是他們本人拒絕作出任何改變,也不稀罕那每天一點點的進步。”
“他們懂得所有理論,但是努力太累,所以需要替代品來承擔這份辛苦。”
“很不幸,因為遠超常人的智力,我就是那個絕佳的替代品。”
青年詭沉默了,深深同情起雲欣的遭遇。
“我曾經得到過愛,知道愛是什麼樣子。所以我也知道,後來真的不愛。”雲欣用淡漠的語調揭露最殘酷的現實,仿佛被傷透心,變得滿不在乎。
青年詭又問,“醫生,你是否因為世俗的傲慢與偏見受過傷?”
雲欣:“經常。”
青年詭呆住,怎麼會是經常??
“我曾經因為學習辛苦,掉發嚴重,而剪短發,結果被說‘故意裝酷’。”
“也曾因為習慣,重新長發及腰,被罵‘太愛美’。”
“我依然是我自己,聰明的腦子,超強的學習能力,甚至連作息都與從前一樣,卻總有人因為發型橫加指責。”
“大抵是學習比不過,所以隻能從彆處著手,尋找優越感。”
青年詭深有感觸,“我曾經因為身高受到排擠,也曾因名字受到奚落、欺淩。”
“名字是父母取的?”雲欣問。
出乎意料,青年詭搖了搖頭,“是我自己想叫這個名字。”
雲欣:?
“我的父母很恩愛,恩愛到覺得,孩子很多餘,會妨礙到他們。”青年詭緩緩訴說著,“因為長輩逼迫,不得已生子。之後孩子丟給老人,夫妻倆去世界各地旅遊度蜜月。”
“我從小在外婆身邊長大,她喜歡叫我寶寶,我也喜歡被她這麼叫。”
“所以後來,我主動要求改名,並沿用到現在。”
“醫生,”青年詭聲音很輕,像是拋出長久埋藏在心底的疑問,“自然人享有姓名權,任何組織、個人不得乾涉*。”
“錯的明明是他們,為什麼最終受欺淩的卻是我?”
雲欣:因為這個世界並不總是對的人勝出。
雲欣:硬要跟全世界唱反調,下場不會太好。比如全世界推崇地心說的時候,非要堅持日心說,結果就被燒死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雲欣覺得,青年詭應該不想聽。
所以她一臉怨恨地附和道,“是啊,世界為什麼總是這樣不公?”
“為什麼刺頭永遠無法感同身受,明白彆人的苦楚?”
“世界以痛吻我,我又何必報之以歌?不如共沉淪!”
青年詭被說懵了。
它呆愣愣看著雲欣,良久之後倏然笑了,“醫生,我可真是太喜歡你了!不如彆走了,留在康泰醫院陪我?”
“啊,這……”雲欣一臉為難。
“留下後,實習醫生的工作不用再做。”青年詭加籌碼,“你隻需要偶爾陪我聊聊天。”
“聽起來倒是不錯。”雲欣猶猶豫豫,一時間難以決斷。
“有我在,沒有詭敢欺負你。”青年詭寥寥幾句,顯示出強大的自信。
“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雲欣分外糾結,作沉思狀。
“世界上的人都很蠢,總是以自己為標杆衡量彆人。”
“自己幼年時期不曾被父母冷落,受父母虐待,所以全天下的孩子都是如此。”
“自己得到了父母的愛,所以全天下的父母都愛孩子。”
“你是難得的聰明人,留下來吧!”青年詭話裡話外充滿對雲欣的欣賞,平淡的嗓音裡還充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韻味。
雲欣被說的神情恍惚,差點嘴瓢答應下來。幸好反應快,嘴唇抿得緊,才沒輕率同意。
“你到底在猶豫什麼?”青年詭蹙眉。
在這個殘酷冰冷的世界,同類當然要窩在一起取暖。
雲欣垂眉深思,明顯意動。
過了片刻,她抬起頭,眼神變得堅定。嘴唇微張,“死吧!”
青年詭:???
它心臟像是被重錘敲打,受到重擊,生生吐出一口血。
“死吧!”雲欣根本不給青年詭反應的機會,眨眼功夫發動二次攻擊,直接把青年詭打成重傷,進入瀕死狀態。
“為什麼?”青年詭捂著胸口,死死瞪住雲欣,眼神裡充滿不甘。
“剛才是騙你的。”雲欣用極為平淡的語氣甩下重磅炸-彈,“世界上確實存在不合格的父母,但我的父母不是。他們雖然望女成鳳,對我寄予厚望,卻也沒有按頭硬逼著學習。”
“事實上以我的智力,很多東西看一遍就會。所以就算學習刻苦,仍有不少空餘時間自由支配。”
“之所以那麼說,不是因為我曾經遭遇過那些,而是因為我覺得你想聽,而我需要拖延時間。”
青年詭怒極反笑,“好,好一個聰明人!沒想到我最終選擇相信的,竟是你這種人!!”
劈裡啪啦一通譴責輸出,雲欣受到的傷害為零,甚至還有點小得意。
雲欣,詐騙界天才,一顆閃亮的新星。
方才聊天的時候,她故意拖時間,暗中使用世界本源模擬“詭域”。
彆說,這天賦SS級,還挺難模擬的。
再加上康泰醫院是青年詭的主場,原本詭域已經分布醫院各個角落。
雲欣一後來的,在詭域的基礎上再開一個詭域,相當於入侵防火-牆。她花了好長時間,才奪過主權。
“世俗的傲慢與偏見,不是那麼簡單的。”
“你是否真的確信,自己沒有作為傲慢的一方,傷害過彆人?”
青年詭氣笑了,毫不猶豫回答,“當然!”
“真的?”
“如果有女性被丈夫家-暴,你是否認為丈夫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打人,一定是女的做錯了事,或者先劈腿給丈夫戴綠帽子?”
“你也不曾以學習成績論英雄,而是以性格、品行,公正評判每一位學生?”
“你是否覺得男性長發很娘娘腔?”
“男性穿女裝,你也能認同?”
“你是否歧視窮人?你是否仇視富人?”
“你擁有強大的武力,是否覺得,弱小者被欺負是它們活該?”
雲欣一問一個不吭聲,最後聳肩,“你瞧,你也會不自覺陷入世俗的偏見中。”
“你之所以對自己的經曆那麼憤慨,是因為你是受害者,記得牢。”
“輪到另一部分群體當受害者的時候,你是隻字不提,坑過就忘。”
“不對,不是這樣!”青年詭想辯駁,卻說不出口。
他沒有那個自信,說自己百分百絕對無辜。
“所以啊,感同身受真的很難。”雲欣由衷感慨道。
方才說父母逼迫學習是假,智力過人卻是真。
她起先並不知道不正常的是她自己,還疑惑上課老師教過的東西,為什麼大家總是學不會,要翻來覆去地鞏固。
她也並不明白,自己一眼就能預見的未來,為什麼彆人總是想象不到。
甚至在她詳細描述後,還覺得她擔憂過度,異想天開。
因此她早就放棄尋求彆人的認同。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就足夠了。”雲欣微笑著看向青年詭,“聊完了,該上路了。”
“該死的人是你!去死吧!!!”青年詭憤怒地衝雲欣咆哮道。
然而雲欣毫發無損——詭域交互重合,如今在這塊土地上,她才是當之無愧的王者。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拖時間,是為了重新掌控詭域?”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如果我實力比你差,哪怕不願意也會被硬扣下?”
“把彆人當傻子,是否也是種傲慢?”
“死吧。”雲欣看著青年詭,平靜補刀。
下一秒,青年詭表情凝固,頹然倒地,死的透透的。
“還有人覺得,偏見就是強者對弱者態度高高在上,肆意嘲諷呢。但那也是傲慢,因為弱者對強者也存在偏見。”
“比如窮人仇富,認為所有富人都為富不仁。”
“又比如強者思維太具有超前性,弱者晚好幾年才能理解。但是沒理解的那些年,弱者隨意奚落、指責、嘲笑有遠見者**。”
“偏見無處不在,沒有偏見的世界,根本無法想象。”
雲欣唏噓感歎,“水至清則無魚,要辨彆絕對的正義太難了,所以咱們還是簡單點,玩‘強者正義’那一套吧!”
雲欣:她是勝利者,她說了算!就這樣愉快決定了!不接受反駁。
青年詭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影子主動冒頭,將青年詭吞吃入肚。順便打掃戰場,消除痕跡,將一切恢複成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