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噫”了一聲,停了下來。
樊伉的目光全被眼前那匹乾巴枯瘦的坐騎給驚到了。
那尖尖的耳朵,那猥瑣的小眼神,那渾身精瘦的腱子肉,那健壯有力的大長腿,以及那響亮的“噅”的叫聲,即便再帥氣再漂亮再有王霸之氣的外表也掩蓋不了它本質上不是一匹馬,而是一匹驢子的事實!
堂堂的漢丞相臨武侯,漢王的連襟班師回朝,居然連匹馬都沒有,隻能騎驢子!
雖然穿過來的時候就知道漢朝窮,但是沒想到能窮到這個程度!
簡直窮出了一個嶄新的高度!
扭頭一瞅,呂媭和阿琅他們神色正常,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樊伉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跟在呂媭身後,打定主意能不開口絕不輕易開口。
“夫郎,你總算回來了。”呂媭神色激動,樊伉發現她的眼角隱隱似有水光閃動。
“細君辛苦你了。”樊噲把韁繩隨手朝邊上一個仆從身上一扔,挽著呂媭朝裡走。
樊伉蹭啊蹭地蹭到樊噲身邊:“阿翁?”
樊噲扭頭,在樊伉頭頂上揉了一把:“伉兒長高了。”
那是當然。
他正處在長身體的時候,自然長得快。
樊噲一走就是大半年,當然看起來變化大。
大黑“咻”地竄了出來,繞著驢跳來跳去。
樊噲臉上那對都快要被大胡碴子掩住的眼睛猛然一亮:“好犬!”
看著大黑的眼神紅果果地就像在看一塊上等的狗肉。
“一會兒宰殺了晚上燉著吃。”
樊伉:“?!!”
大黑:“汪!”
呂媭抿嘴一笑:“那可不成。大黑救過伉兒,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樊噲哈哈一笑,“那就饒它一條狗命!”
樊伉:“……”
這話說的,還真是一條狗命!
“行了,先回屋吧。一大群人堵在門口像什麼樣子!”
樊噲一手挽著呂媭,一手按在樊伉腦袋上,一家三口朝裡走,身後呼拉拉跟了一群人。
樊噲是個大長腿,呂媭也是個大長腿,樊伉一個小短腿磕磕絆絆地夾在夫妻兩個中間跟得無比辛苦。
進大門就是一個超級大的火盆,盆裡隻剩下燃燒過後的木炭,將熄不熄。
樊噲大步跨過火盆,呂媭連忙拿著沾了水的柚子葉對著他揮來掃去。
等到估摸把樊噲身上的黴運晦氣掃沒了,呂媭將柚子遞給阿偌,親自上前為樊噲摘盔卸甲。
卸了甲,早有人奉上熱氣騰騰的水盆請樊噲洗漱。
樊噲淨了臉,擦著手問:“府中一切可好?”
呂媭左右看了看,阿偌會意,領著其他的侍女悄無聲息地下去了。
“怎麼了?”樊噲問。
“府中諸事安好。”呂媭眉心微蹙,歎息道,“就是伉兒發作了癲疾,怕是不妥。”
樊噲眉頭緊鎖,見呂媭臉色不愉,寬慰道:“細君莫要著急,伉兒尚小,好好調養未必不能長壽。我亦曾聽人提起陽慶公精研扁鵲盧醫之脈書,醫術精湛。明日我就著人去一趟臨菑,總歸是有辦法的。”
一聽兒子的病可能有救,呂媭臉上的憂色褪了一些,但依然憂心忡忡。
“希望如此罷。”
不一會兒,有仆役抬了熱水過來,請國相入浴。
樊伉親自為老爹放了洗澡水,可惜沒有讓人放鬆的精油,要不然對於緩解疲勞十分有效。
趁著樊噲泡澡的功夫,樊伉卷起袖子跑到廚房準備大顯身手。
當然鑒於他年紀小身量都不夠灶台高,基本是他動嘴,劉婆他們動手。
樊家新推出的包子饅頭是必備的,大家正吃得興頭上,天天吃都不膩。
正巧家裡還有武阜昨日送過來的野雞野鴨子,還有呂雉特地著人送來的一罐蜂蜜,樊伉留了一隻給大黑打牙祭,其餘的讓人收拾乾淨,剔去鴨掌膀尖,再將蔥段荷葉薑片花椒一起,寒入鴨腹,串在鐵叉子上,做成山寨版的烤鴨。
鴨頭鴨掌膀尖也沒有浪費,一起放在鍋裡鹵著,第二天就能吃了。
等到樊噲洗完澡,略微歇息,烤鴨正好出鍋。
看著家中新添置的桌椅板凳,樊噲也不覺詫異,大馬金刀往正席上一坐,家中下仆流水一樣往桌上端東西。
白白胖胖蓬鬆軟綿的饅頭、皮薄餡厚的包子、燉得香噴噴的羊肉湯、燜得油光發亮的彘蹄、烤得皮脆肉嫩的烤鴨……
足足擺了滿滿一大桌。
樊噲在軍中生活艱苦,何曾見過這樣的美食,光是瞧著就胃口大開,一句話沒說,直接夾了一個大饅頭,三兩口吞下肚。
“這蒸餅味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