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伉嘔得要死。
他都答應陪他去了,結果劉盈還囉哩叭嗦的。
呂媭還想拒絕,卻被樊噲阻止了。
“伉兒想去便去罷,他是男兒,你我護不了他一世。”
呂媭不知想到了什麼,歎了口氣,隻得允了,挑了幾個身彪體悍的衛士護送劉盈和樊伉去外城。
本來樊伉隻想著自己去,沒想到最後阿琅和無名都跟了過來。
幾人擠在一輛牛羊上,迎著風雪凍得瑟瑟發抖。
“無名兄你怎麼也來了?”樊伉十分驚訝,隨即皺起了眉頭。
無名身上的傷口都還沒好,這個時候跑出去簡直就是自找苦吃。
無名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有理他。
劉盈對無名一直頗有微辭,本來就有點不滿樊伉對他太好,此時見他也跟了過來,心裡對無名的氣倒是消了幾分。
這人看著雖然冷冷淡淡的,對伉兒倒是不錯。
他們天亮出發,到了下午的時候才到城外流民聚集的棚戶區。
櫟陽內史領著人正在為如何安置流民忙得團團轉,沒有一個閒著的。見劉盈他們到來,也隻是過來見了禮,留了個人照看他們,自己又帶著人忙活開了。
樊伉看著這個所謂的安置流民的棚戶區,不禁皺起了眉。
說是棚戶區,就是拿幾塊木板臨時搭建的一排小棚,暖和是稱不上,多少能遮點風擋點雨。
裡麵全是人,各個蓬頭垢麵的,或蹲或坐在泥地裡,還有些人甚至不顧地上濕漉漉地,鋪了條麻布袋就睡在上頭。
樊伉看到有個女人,穿著一件單衣,正拿著一個破陶碗,蹲在屋簷下接滴落的雪水喝,一邊喝一邊咳嗽。
旁邊不遠處就有人蹲在地上便溺。
羅珠此人還是有點本事的,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僅收治了大量流民,而且還把生病的人單獨分到了一個棚戶區。
樊伉特地在病區轉了一圈,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
生病的人不少。
寒冷、饑餓、惡劣的環境,迅速侵襲著這些本來就不夠健康的人的身體,尤其是體弱的老人和孩子,整個病員區人滿為患。
大冷的天,這些生病的人就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因為照料的醫者人手不足,很多人生了病得不到及時治療,也許原本隻是小恙,時間一長,就轉成了風寒。
這不是各種疫苗齊全,醫療技術先進的現代。
這裡是貧窮落後的大漢朝,一個感冒就能輕易帶走一條生命。
沒有有效的藥物控製,隻能靠著自身的抵抗力硬扛。
運氣好扛過去了,能撿回一條命,運氣不好隻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了。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腥臭味,體臭味,還有五穀輪回的難聞味道,摻雜在一起,令人聞之欲嘔。
樊伉皺眉。
生病的人抵抗力本來就弱,尤其需要乾燥溫暖的環境調養。
這樣惡劣的環境,這些病患又聚在一起,交叉感染,本來能痊愈的人最後都好不了。
條件差也就算了,醫護人員也沒幾個。整個病員區他就沒看到有幾個醫者。
病人根本沒人看護。沒有水喝,很多人渴了,能動的就像剛才那個女人,拿陶碗接了屋頂滴落下來的雪水喝,不動能的就直接挖地上的積雪咽下去止渴。
有些病得起不了身的,內急了也無人照料,最後直接便溺在褲子裡,或是原地解決的。
大部分人身上都臟兮兮的,很多人幾乎整個冬天都沒有清潔過身體,衣服都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頭上虱子亂爬,白白的虱子卵密密麻麻的,一片又一片,即使是樊伉這種沒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了都不禁頭皮發麻。
簡直不能忍!
不知道人口密集的區域,最忌諱的便是寄生蟲麼?一傳染就傳染一大片。
哪怕是幾千年後的現代,因為虱子吸血傳播的回歸熱都是世界性的疾病。
“伉兒,可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劉盈注意到他的表情,問道。
“不妥?不妥的地方太多了!”這個病員區從頭到腳就沒有一個是妥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