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想要提高糧食產量,無非是幾個因素。
適宜的肥沃土壤,優良的糧種,再加上後期施肥管理得當,隻要不是運氣特彆差,碰上旱澇這種天災,豐收不是什麼大難事。
糧種需要長年累月地挑選培育,短期內他改變不了,土壤的治理也不是一年兩年就能見成效,但是肥料和田間勞作管理他還是略有心得的。
樊伉估計如果能夠完全按照他的計劃進行耕種,一畝地不說多了,增加個一兩石還是可行的。
在農戶們熱火朝天地翻地碎土整理田地的時候,樊府諸人發現自家小郎君又開始折騰起來。
他不吃麵食,改吃大米飯了。
這可愁壞了劉婆等人。
關中不產稻子,要吃大米,就得去齊國或是更遠的南邊兒采買,所以即使是大漢的國都櫟陽,市麵上的稻穀都不太多。
不過小郎君堅持要吃大米飯,劉婆等人也隻好麵帶難色地去了一趟坊市,買了不少稻穀回來舂成大米,給郎君熬粥或煮米飯吃。
這還不算,每次淘米後留下的淘米水,郎君堅決不許隨意潑掉,都必須倒進一個專門燒來用於盛放淘米水的大缸裡。
小郎君比較任性,不僅堅持自己吃稻米,還要讓闔府上下也吃稻米,每次府裡來客人,不惜親自下廚,也要堅持用米飯待客,還極力地勸說客人們回府後不吃粟麥改吃大米。
不僅如此,郎君還要求客人若是家中改吃大米,一定要將淘米水留下來,他好派人去取。
彼時氣溫漸升,淘米水靜置久了,就會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食物腐發酵的酸味,遠遠地聞著就有一股令人作嘔的衝動。
但就是這些臭淘米水卻是小郎君的珍寶,看得比什麼都貴重,誰都不給碰。
不知道小郎君又異想天開地想要折騰什麼。
樊府的仆役一邊感歎著,一邊又暗搓搓地期待著。
同樣期待著的還有宮中滿心歡喜的呂雉。
因為安置流民得力的緣故,劉邦最近看待劉盈的態度倒是緩和了幾分,就連戚姬也頗為識相地安分了許多,連帶的呂雉在宮中的日子也舒心了許多,尤其是這幾日庖廚不知從哪兒學了幾樣小食的法子,每日都會做一樣新鮮的小食呈敬上來,很是讓她胃口大開。
她正覺近日因為憂思過多,胃口不好,庖廚做的小食雖然看著有些不登大雅之堂,滋味著實不錯,倒讓呂雉吃了上頓盼著下頓。
正巧這日劉邦因長樂宮即將建成,召蕭何張良二人入宮商議遷都事宜,忽聞殿外傳來一股奇異的香味。
三人議事許久,腹中不覺有些饑餓,劉邦遂問殿外甲士,方知是太子殿下特地囑咐太官令新做的美食。
劉邦一聽,臉色便沉了下來,怒道:“吾觀太子近日行徑大有改善,不曾想秉性依舊,行事依舊如此荒唐。身為太子,不思進取,學習治國之道,反而沉湎於驕奢之中,實非大漢之福。”
蕭何張良二人對望一眼,沉默不語。
後宮戚姬頗受嬌寵,呂後失勢,劉邦彼時已隱隱露出易儲之意,張良蕭何二人知道漢皇心意,卻又不知該如何勸解。
不多時,劉盈匆匆趕來,伏地誠惶誠恐地解釋。
“父皇息怒,兒子每日囑咐太官令做一小食,並非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實乃因為有人曾經對兒子說過,食物本無貴賤之分,隻有烹調方法的差異。兒子此舉,正是為了驗證這種說法。父皇請看,這食盒中的小食,皆是用的一些賤物經過特殊的法子烹調而成,並非什麼珍禽異獸之肉。”
張良見太子小小年紀,忐忑不安地為自己辯解,心下生憐,勸道:“陛下何必動怒,太子所言也並無道理,不若看看太子所說的是何賤物,能烹出如此香味。”
劉邦臉色仍舊不愉,卻朝著殿中甲士揚聲道:“呈上來。”
甲士從戰戰兢兢的宮女手中接過食盒,呈給劉邦。
劉邦打開一看,頓時一股難以言喻的香味彌漫開來,引得腹中本就饑餓的三人更加肚餓難忍,就連向來寡淡,不重口腹之欲的張良都忍不住頻頻望向劉邦手中的食盒,待得看清食盒中所呈之物,三人不覺愕然。
竟然都是些爪子腳掌之類的下腳料。
食材都隻是些不用的下腳料,自然稱不上驕奢二字。
蕭何哈哈一笑,道:“陛下勿怪,老臣年邁不耐饑渴,今日起得略晚些,未用早食,正覺有些肚餓,不知陛下和殿下可願賞賜老臣一口。”
劉邦和蕭何君臣情義非同一般,蕭何親自開口,劉邦自不會當著兒子和甲士的麵給他難堪,遂讓人擺案,將食盒賜與蕭何。
蕭何臉上帶著笑,手中的箸筷卻有些發抖地伸向食盒,顫顫巍巍地夾了一隻鴨掌放進嘴裡,剛嚼了兩口,頓時眼睛一亮。
這野鴨掌燉得酥而不爛,咬一口滿嘴肉香,竟不比那山珍野味差。
蕭何本來隻是想為太子解違,不想卻停不下來,一連吃了三隻,直到邊上的張良重咳兩聲才停箸,不由老臉微紅。
“老臣失禮了。”
“蕭相不必多禮。”劉邦此時怒氣已經消褪,見蕭何一副戀戀不舍的表情,不由也好奇地讓人夾了一個上來吃了,末了咂巴咂巴著嘴,道,“還成。”
張良體弱,素來注重養生,口味清淡,雖有些意動卻還是忍住了。
蕭何瞧著劉邦臉色好轉,索性送佛送上西,笑道:“不曾想這些下腳料換了個法子烹調,竟如此美味。自此天下黔首桌上又能再添一道食物,可喜可賀。”
劉邦頓時轉怒為喜,吩咐道:“傳太官令,該賞。”
正在廚下督促庖廚們準備宮中飯食的太官令一臉懵逼地趕了過來,知道前因後果後,非常實誠地解釋道:“回陛下,食譜乃太子所獻,不敢居功。”
劉邦本來已經好轉的臉色“唰”地一下又黑了下來。
劉盈簡直都要哭了。
自先秦起,刺客這個職業就層出不窮,劉邦自起事起,大大小小的刺殺不知經曆過多少,而且是各種花樣被刺殺。
蕭何頓時陰謀論了,滿臉嚴肅地道:“不知太子是從何知道此種烹調方法的?”
他倒不是懷疑劉盈有刺殺的嫌疑,隻是擔心有人借著劉盈的手來行刺劉邦,到時候可就難辦了。
劉盈不敢隱瞞,從懷裡摸出一張揉得皺巴巴往下掉渣的紙:“是伉兒教我的,這是食譜。”
君臣三人一見,頓時臉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