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能活麼?”蕭何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新奇的種植方式,不用種薯,也不用育苗,隻用剪一段藤節就能成活,簡直聞所未聞。
樊伉很肯定地點頭:“隻要不出意外,應該是能活的。”
他先前收的五十斤紅薯不也是這麼種出來的麼?
“若當真能活,且能畝產過十石,光這紅薯一項,就足以讓我大漢再無饑荒。”蕭何滿臉笑容,拍了拍樊伉的肩,一副“好好乾,我看好你”的臉色。
樊伉也乖覺,不用蕭何開口,自發主動地道:“等過兩日,小侄便將紅薯從育種栽培到田間管理直至收獲的事項整理成冊,交由丞相。”
蕭何先是一愣,繼而對著樊伉一臉正色道:“小郎君高義,某代天下黔首謝過小郎君。”
不等樊伉反應過來,蕭何麵色突然一整,道:“臨武侯世子樊伉,漢皇有令,跪下接旨!”
樊伉:“?!!”
方才在樊府大門口不說,這個時候來宣旨?
荒郊野外的接毛的旨啊,有病吧!
樊府來的下仆以為今兒就是來幫小郎君種地的,突聽蕭何這一聲大喝,頓時全都嚇得匍匐在地上,隻有樊伉一個人還傻愣愣地站著,在一群跪伏的人中間,猶如獨立雞群的那隻仙鶴,格外矚目。
“咳咳咳!小郎君,接旨了!”黃珠清咳一聲,不動聲色地提醒著。
“哦哦。”樊伉總算回過神來,正要準備下跪,突聽林子裡響起一陣清亮的嘯聲,一道黑影像閃電一般朝著他衝了過來。
眾人大驚,隨同而來的衛士甚至“唰”地一下拔出了刀,正要高喊一句保護小郎君,卻見那黑影已如風一般竄到樊伉身邊,將他撲倒了。
樊伉:“……”
大黑興奮地撲在他身上,尾巴歡快地搖來搖去。
樊伉努力將露出滿口鋥亮大牙的蠢狗撥到一邊,大黑不讓,將嘴裡叼著的野雞扔到地上,對著心愛的兩腳怪興奮地汪汪汪個不停。
這下饒是為人素來嚴謹的羅珠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孩子真是……”
蕭何也忍俊不禁,道:“罷了,宣旨吧。”
先前那個一直記個不停的小黃門上前,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地開口念道:“臨武侯世子樊伉機敏聰慧,先獻黃草紙,又獻紅薯,舉國承惠,實有功德,賞萬金,賜櫟陽城郊莊林一百畝,欽哉。”
樊伉:“……”
沒有明黃聖旨,也沒有傳說中的奉天承運,就是很隨便很白話的一個口諭,樊伉頓時傻眼了。
啥叫先獻黃草紙,又獻紅薯?
黃草紙他打算自己開紙坊的好嗎?就這麼一句話直接就把黃草紙據為己有了?
這麼搶一個孩子的發明創造好意思麼?
大約是樊伉眼裡控訴的意味太過明顯,蕭何不自然地扭過臉,舉目四望,似在研究遠處青山如黛。
羅珠臉色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他們之所以到城外才宣旨也實在是因為當著樊噲和呂媭的麵說不出口。
身為劉邦的臣子,連他也覺得這樣搶一個孩子的功勞實在太過了些。
可又怎麼樣呢?
黃草紙的橫空出世意義實在太過重大,這樣刷天下讀書人聲望的事,除了陛下,任誰領這個功勞都不是好事,反而是催命符。
但,還是好理虧,怎麼辦?
所有人當中,唯有劉盈紅了臉,連看一眼樊伉都覺得不好意思。
樊伉頓時恍然大悟。
他就說今天劉盈今天的表現有點怪異,一路上不僅失了往日的活潑,一言不發也就罷了,方才種紅薯的時候,居然也沒有跟著湊熱鬨,實在不像他會做的事。
原來是因為於心有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