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65章(2 / 2)

“那人還活著?”呂雉失聲道。

“自然。”樊伉滿臉詫異,“一開始我不是就說了,我救了那個……賤奴麼?”

呂媭一手撫額,簡直無語了:“你是說救了,但沒說那人還活著啊!”

早知如此,那她們還在這吵什麼。

呂雉心中有如驚濤駭浪,麵上卻不動聲色,定定地看著樊伉,道:“你將此事從頭到尾仔仔細細說來。”

樊伉無法,隻得將那日的情形再細說一遍,才開了個頭,就被呂雉打斷:“你如何用這燒酒救治那個賤奴,以及之後賤奴傷口的變化半點都不要遺漏地告訴我。”

樊伉便改口,將如何給他清洗縫合傷口,病情又如何反複,最後如何退燒,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下來的事說了一遍。

劉盈聽得睜圓了雙眼,末了用一種全新的欽佩的眼神看著樊伉,說:“伉兒你好厲害,死人都能救活。”

呂雉皺眉,說:“阿盈休要多話。”

劉盈閉口不言,但眼神中滿滿的都是對樊伉的敬佩之情。

“你所言可是屬實?”呂雉冷聲問他。

樊伉道:“伉兒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姨母,此事鄭侍醫也知道,隻不過他並不知道救治者的身份。”

他是怕呂雉心氣難平,遷怒到給人療傷的鄭侍醫身上。

呂雉“嗤”了一聲,淡嘲道:“你不用這麼急著給人開脫,我還不至於蠻不講理到這種程度。”

樊伉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也覺得自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好在呂雉隻譏諷了這麼一句,並沒有與他認真計較,仿佛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難怪前兩日蕭丞相曾神神秘秘地提及,他新獲了一個法子,若能成功,能保出征的將士們減少傷亡,卻沒有明言到底是什麼法子,想必就是你給他的這個酒精清創法。”

樊伉道:“蕭丞相和櫟陽內史杜恬確實知道燒酒清創法的事,我還送了一份燒酒清創法的方子給蕭丞相。”

呂雉眉頭皺得更緊了,不一會兒又舒展開來。

樊伉看她的表情,知道呂雉對蕭何沒有及時把燒酒清創法的事告訴她的事有意見。

不過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蕭何為人素來謹慎,燒酒清創法一事事關重大,如果沒有親眼見證,證實燒酒在外傷上的作用,估計他是不會朝外透露半個字的。

顯然呂雉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歎了口氣,說:“難為你如此聰明,若照你所說,將這燒酒清創法在軍中普及,能讓我大漢減少多少傷亡的將士們,隻可惜這法子太費糧食,如今民眾食不裹腹,哪裡又有那麼多的糧食釀酒?”

樊伉道:“其實蒸燒酒也並非一定要用糧食才,蘋果、梨、杏、柿子,很多果子都能釀酒,隻是出酒率沒有糧食那麼高罷了。”

“當真?”呂雉眼睛一亮。

樊伉點頭:“前日我向農夫們換了不少柿子,已經送入酒坊酒備釀酒,釀成以後送一壇給姨母嘗嘗,看看可有區彆。”

呂雉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說:“若真如此,你便是我大漢朝第一功臣了,這天下的將士們都要感激於你。”

樊伉心想,不感激他也成啊,隻求二十年後,砍他腦袋的時候動作迅速點就成。

想到什麼,呂雉輕描淡寫地說:“這事便到此為止吧,釀酒的事你也彆往外說了,多少給自己留點家底,你也大了,以後還要娶小娘的。”

樊伉頓時囧了。

果然是親姐妹,想的事情都一樣。

昨天呂媭才剛提過他娶老婆的事,今天呂稚也跟著提了。

樊伉說:“蒸燒酒的事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不若讓表兄和我一起釀吧,釀的酒多,能救回更多將士們的性命。”

知道樊伉這是有心拉一把劉盈,故意給機會讓劉盈掙武將們的聲望,呂雉眼裡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說道:“難為你事事想著阿盈,就依你吧,這事就交給你們兄弟倆了。”

劉盈也想到了這一層,很是不好意思,悄悄對樊伉說:“伉兒不必如此,燒酒是你想出來的,不用老是顧慮我。”

樊伉搖頭,非常誠懇地道:“表兄多慮了,這釀酒一事以後牽涉的地方很多,以後很多地方還要仰仗表兄。”

換了一張幼齒的臉還是非常有好處的,同樣的話比油滑的成年人說出來就更顯得真誠,也更能取信於人。

至少劉盈是信了。

劉盈一聽伉兒還要仰仗自己,頓時把胸脯拍得震天響:“伉兒放心,以後有什麼,隻要用得上表兄的地方儘管說,表兄一定幫你。”

“那就謝謝表兄了。”樊伉笑眯眯地看著軟萌的劉盈,心情十分矛盾。

既欣慰劉盈身為太子,依然保有赤子之心,又感慨劉盈身為一國儲君,卻這般良善,也不知是好是壞。

呂雉看著兩兄弟相親相愛的樣子,眼中露出一抹深思之情,良久忽然開口道:“阿盈,你去將阿母新得的一張狼皮取來,伉兒體弱,拿去鋪在炕上驅寒正好。”

劉盈知道呂雉這是有話背著自己和樊伉說,應了一聲去了。

果然等劉盈一走,呂雉神色一斂,不再說話,隻是來回地在殿中踱著步子。

一時之間,安靜的椒房殿裡隻聽見木屐踩在青石地麵上發出的清脆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的,仿佛踩進人的心靈裡,令人膽戰心驚。

呂媭的目光一直跟著呂雉的身影,飄過來飄過去,臉上憂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憂思。

“皇後殿下……”呂媭開口喚道。

樊伉一聽,頓時心中一緊。

他阿母雖然有的時候十分不講理,像個女流氓一樣,但是非常聰明,政治素養也高。

既然她現在都不叫呂雉阿姊,而重新換回了非常正式的皇後稱呼,可見是非常嚴肅的一件事。

呂雉停下腳步,對樊伉道:“這事有多少人知道?”

樊伉微愣,他不是早說了嗎?繼而醒悟過來,呂雉問他的並不是他燒酒的事,而是指火藥的事。

這事事關重大,樊伉不敢亂言,仔細斟酌了一下,說:“就隻有此時殿中人知道。”

其實無名可能也知道,但他不敢說,怕說出來呂雉會殺人滅口。

果然呂雉臉上露出一抹放心的神色。

“伉兒既然在神仙的世界裡見過這種你說的火藥,那伉兒可有法子製造出來?”

樊伉心裡咯噔一下,心想終於來了。

剛開始他見呂雉隻盯著燒酒的事問個不停,對於火藥的事隻字不提,還以為呂雉不會過問這事,沒想到還是他太天真。

顯然呂雉先前隻字不提,隻是顧忌劉盈在這裡,從她把劉盈單獨支開的時候,他其實就隱隱已經猜到呂雉會問什麼了。

隻是他私心裡一廂情願地希望呂雉不要過問罷了。

其實若是換自己處在呂雉的位置,突然得知有這麼一個天大的陷餅,自己肯定也會忍不住動心的。

人心總是自私的。

樊伉也自私。

火藥的事情他早就知道,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的配方,但是隻要他提出來,他相信那些聰明的大漢匠人們總有一天能夠把火藥配製出來。

他不知道這件事捅出來到底是對是錯,將來的大漢甚至整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這樣東西實在重要了,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般,關著的時候對於世界毫無影響,可一旦打開,對於這個世界的影響完全不可測。

是讓世界變得更好,能更早地結束戰爭,讓大家能提早回家,妻兒團聚,還是會死更多的人,將世界陷入一片戰爭的海洋,完全不可知。

現在的世界也許是殘酷的,戰爭從來就存在仁慈一說。

冷兵器年代更是如此,一刀一槍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換成了殺傷力更大的熱武器呢?

更甚至這些聰明的匠人們從火藥的啟發中,無師自通研究出槍炮,到時候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樊伉根本無法想象,也拒絕去想象。

不過,事情既然都已經捅出來了,再去細想這些也無用。

好在這件事目前看來呂雉是不打算公開,並且極有可能讓自己負責。

那麼同樣的配方,在他的管理下,到時候造出來的是火藥還是鞭炮,就由他說了算了。

火藥雖然可怕,但鞭炮還是很可以期待一下的。

“對了,伉兒你如今名下的產業也不少了吧,過兩天我派兩個市籍商賈給你。”呂雉突然道。

所謂市籍商賈,就是指專門助人進行買賣的職業人,也是賤籍之一。

樊伉現在也是關內侯,產業甚大,而且不出意外,以後隻會越做越大,到時候事事都由樊家出麵並不合適,就得有專門處理買賣的人替他打理。

身為貴族,是不能自墮身份,去行商賈之事的。之前的小打小鬨,還能打著宣傳漢皇的豐功偉績的由頭,以後可就不成了。

呂媭微愣:“用不著吧,伉兒那點小打小鬨何至於此。”

呂雉笑道:“阿妹你是不知道,你彆小看伉兒,如今他光是書屋就能日進千金,還稱做小打小鬨,隻怕到時候又有人跳出來指責伉兒與民爭利。”

呂媭皺眉:“既如此,便將鋪子關了吧,咱們又不缺這些。”

呂雉歎了口氣,道:“伉兒的酒坊若是建起來,除非伉兒甘心將釀酒的法子讓出去,否則都難以脫身。”

提到這個,呂媭便不說話了。

隻方才樊伉和呂雉聊聊幾句,這個聰明的女人就知道這其中隱藏的巨大利潤。

她是皇後的妹妹,說出去尊貴無比,其實也是窮得叮當響。

誰不想有錢,誰不想自家富貴?

大家反秦反楚,到處打仗,為的是什麼?

說穿了不就是榮華富貴?

讓呂媭眼睜睜地把到手的財富讓出去,她肯定不甘心。

呂雉也不甘心。

這些錢財就是以後劉盈登基的保障。

“既如此,就全由阿姊做主。”

樊伉做不得聲,心裡高興。

可算有專門的買賣人出來替他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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