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鼻尖隻聞得到濃鬱刺鼻的血腥味,耳朵裡全是金鐵交鳴的聲音,他感覺有人在他耳朵邊大聲吼叫,他卻聽不清在說什麼。
無名兄的臉孔出現在他麵前,冷漠的臉上滿是戾氣,他張著嘴像是在大聲呼喚著什麼。
“郎君?”
“啊,我沒事。”樊伉眨了眨眼睛,眼睛的焦距漸漸回攏,耳朵也開始能聽到聲音,等到他回過神來,才發現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手中的劍也被無名取下。
呂媭對樊伉這個兒子還是很愛護的,指派過來的衛士雖然人數不多,卻個個彪悍善戰,又有無名這個大殺器在,韓王信舊部卻不過十幾騎,很快就被樊家眾人打得死的死,殘的殘。
他們這邊也有不少人受了傷,沒有受傷或者受傷輕的便去給傷患上藥。
“嚇到了麼?”無名蹙眉,麵帶憂色。
樊伉定了定神:“我我我不怕,就就就是有點不適應。”
這可是他第一次殺人啊!
樊伉直到現在心情還很震撼。
無名頓了一下,抬手習慣性地想摸摸他的頭,發現自己滿手都是血,便又放了下來。
“慢慢就會習慣的。”
樊伉哭喪著臉:“我能不能不要習慣啊。”
無名:“……”
危機解除,先前被追的騎士死裡逃生,這才過來給樊伉見禮。
“吾乃呂將軍帳下戊校右部中曲扶六子,見過興平侯。”
樊伉收拾了一下心情,總算能正常說話了,道:“你這是從何而來?這些韓王信舊部如何突然前線關卡,來到穎川境內?”
扶六子撿回一條命,有些驚魂未定:“將軍出征前曾吩咐我們要多注意郎君安全,駐守的虞將軍便令我等各曲以屯為隊,在舞陽周圍搜察,以防有變。今日輪到我們戊校右部中曲巡查,老範帶著我們三十幾人行至襄城縣正準備回營時,發現這隊人偽作商隊鬼鬼祟祟的,老範放心不上,令我等一路委隨方知他們乃是韓王舊部,不知為何卻在此處密謀擄走興平侯。老範和兄弟們在後麵拖著他們,令我前來給興平侯報信,不想路上正和興平侯遇上了。”
一聽還不止這十幾騎,樊伉不由上心了:“老範他們呢?”
老範就是上前給他收油菜的老軍卒,樊伉對這個有些油滑的小老頭印象還挺好的。
“在臥牛山腳下,現下卻不知是何情形。”扶六子有些黯然。
韓王信舊部足有一支五十餘人的騎兵,而他們不過才三十多人,且兵械皆不如對方。老範也是擔心不敵,才令他逃跑給興平侯通風報信,現下也不知他們是何情形。
既然消息已經送到,扶六子一抱拳,打馬回轉就要去救援老範他們。
樊伉略一思忖,韓王信舊部也才六十餘人,十五人為了追扶六子,剩餘的也不過才四十幾人,若是趕得急,說不定還能救下幾人。
當下便道:“王回將軍,你領著人去臥牛山看看。”
王回正領著眾人打掃戰場,聞言二話不說,點了三十幾名彪悍的衛士隨同扶六子一同前往臥牛山。
繳獲的戰馬此時也正好派上用場,於是一行人騎馬的騎馬,騎牛的騎牛,揚鞭直奔臥牛山。
為防韓王信還有後續部隊過來,無名則護送樊伉回莊。
一路上倒是風平浪靜,再沒有什麼韓王信舊部衝出來要攔截他,樊伉猜測韓王信混進關的人應該不多,不然如何能繞過漢軍的耳目,進入關中地區。
回到莊子裡時,眾人都嚇了一跳,連在蠶室的阿沅都被驚動了,跑出來看到樊伉和無名俱都一身的血,嚇得臉都白了。
“郎君受傷了?王回將軍他們呢?”
“無事,都是沾的彆人的血。”樊伉擺了擺手,“彆亂嚷嚷。去跟劉婆說一聲,讓她多準備些飯食,一會兒王將軍他們會回來。還有叫禇侍醫準備好刀傷藥繃帶,阿沅你去叫乘光把家裡的酒精也取出來,等會說不定會用上。”
阿沅滿腹狐疑卻聰明地不再多言,應了聲喏下去準備。
無名帶著他回到屋子裡,樊伉往炕上一倒,這才發現自己手腳都在抖。
砍人的時候不抖,回家了才抖!
“郎君洗把臉。”無名打來溫水,叫他清洗身上的血跡。
樊伉躺在炕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無名叫了一聲見他不動,自己擰了布巾上來不太溫柔地替他擦了手臉,扯過被子蓋在他身上便出去了。
沒等王回他們回來,樊伉便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他這算不算創傷後應激障礙?需不需要看心理醫生?
昏睡之前,樊伉還在心裡想著不知道大漢朝的侍醫們有沒有心理醫生這個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