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長安,天高雲淡,晴空萬裡。
樊伉最喜歡每年中的這個時節,既不太熱,又不太冷,不像春天陰雨綿綿,盛夏烈火炎炎,凜冬寒冷徹骨,最適合用來趕路了。
從舞陽距離長安一千餘裡,因為道路不通,再加上牛車負載,人員眾多,足足在路上行走了將近二十來天方才到達。
長安城和兩年前相比變化不大,因是新修的國都顯得有些冷清,難怪就連劉邦也嫌棄長安不如洛陽繁華,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洛陽行宮。
城門處牛車進進出出,身穿鎖子甲的衛士正在盤查來往的行人,進出城門的路上排起了長龍,秩序倒是比起兩年前來要好了許多。
“哪兒來的?來長安城乾什麼?”
樊伉坐在牛車裡,遠遠地就聽到一道冷漠的聲音,略耳熟。撩起車簾往外一瞅,頓時樂了。
“原來是申屠隊率,許久不見,隊率彆來無恙?”
申屠嘉抬起眼睛看見是樊伉,這才上前抱拳行禮:“見過興平侯。”
與申屠嘉一起的小兵則一臉緊張地看著樊伉。
說來樊伉與申屠嘉之間還頗有些恩怨。樊伉第一次被投入大牢就是拜此人所賜,當初知道此事的人都在心裡默默為申屠嘉捏了把冷汗。
臨武侯府的小郎君是何等身份,得罪了他,倘是樊伉隨便找皇後撒個嬌告個狀,都足夠讓申屠嘉喝一壺的。
不少人都勸申屠嘉想辦法離開長安,等待時日一久樊伉忘懷這事再回來。
然而無論他們怎麼相勸,申屠嘉依然不為所動,每日隻是恪儘職守,剛得像個棒槌。
好在臨武侯府並沒有計較此事,再後來就是樊伉被陛下封為興平侯,離開了長安城,這事便漸漸無人提及。
不曾想今日興平侯居然回來了。
他會不會重提舊事?
跟著申屠嘉一起的衛士心中皆惴惴不安,生怕樊伉此時翻臉,找他們隊率秋後算帳。
若是樊伉此時知道他們的想法,定然會說一句他們實在想太多。
彆說那隻是一場誤會,他早就不計較了,此時更不會再再去多此一舉報複申屠嘉。
相反的,他覺得申屠嘉此人剛直不阿,當初以一個隊率的身份麵對外戚勳貴也絲毫不徇私情,是條硬漢子,讓他心生敬佩,拉攏尚且來不及,更彆提報複了。
“申屠隊率客氣了。”樊伉笑眯眯地望著他,一指身後排的長隊,問道,“這是為何?”
以前進出城可沒現在這麼嚴格的。
“陛下回京,各諸侯王來長安城賀歲首,我等護衛京畿安全,職責所在,望興平侯莫要見怪。”
樊伉這才明白原來是久居洛陽行宮的劉邦回來了,難怪進出城盤查得如此仔細。
“申屠隊率客氣了,一切以陛下安危為重,申屠隊率自便。”樊伉朝他拱了拱手,擺出一副十分配合的姿態。
不配合不行。
劉邦在長安呢!怎麼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申屠嘉似是沒有想到他如此好說話,頗為意外地朝他看了兩眼,令衛士隨便檢查了一下他們的牛車,然後一揮手:“放行!”
樊伉回到牛車,車夫揚鞭,車隊緩緩前行。
“哎呀,這申屠嘉不知又得罪了誰,被人弄來守城門。”樊伉不知想到了什麼,忍不住搖頭晃腦地感慨,“這做人啊太過耿直不懂變通就是吃虧啊!”
劉邦身在長安,各路諸侯王使臣要進京賀歲首,來來往往的權貴不知幾何,這個時候守城門可不是什麼好活,一不小心就容易得罪人。
無名看了他一眼,嗤了一聲,忍不住淡嘲道:“郎君倒是好心,還替他擔心上了,忘了櫟陽大牢的滋味了麼?”
樊伉頓時滿臉黑線。
這都多久的事兒了,無名兄不提他都快忘了。
牛車穿過安門,順著章台街一直往北,來到北闕甲第,那裡一排貴族宅邸,其中自然也有臨武侯府。
呂媭早已接到消息,派了家奴前來迎接。
見到樊伉的牛車,立刻有人高聲叫道:“快去回稟主母,郎君回來了。”
又有人上前正要扶樊伉下車,卻見車簾一掀,一名相貌英俊氣質冷漠的高大青年已經率先下了牛車。
無名下車後伸出一臂,樊伉才跟著從車廂鑽出來,搭著無名的手臂從牛車上跳了下來。
“郎君一路辛苦了。”那人愣了一下,連忙上前要扶他。
樊伉黑了臉,心想他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得路的老大爺,乾麼還要人扶。
“你找幾個人把車上的東西卸了,手腳輕些,莫把裡頭的東西磕碎了。”
那人連忙應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