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請彆放棄治療 葉斐然 6092 字 8個月前

那一瞬間,虞恬發誓自己沒看錯,言銘露出了咬牙切齒但竭力忍耐的表情,然而片刻後,他的表情管理趨於完美,又變得像風平浪靜的水麵,讓人根本想象不到此前曾經醞釀過暴風雨,以至於虞恬又開始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

“不難。”

言銘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嘴裡擠出來的,他略微有些惡狠狠地看著虞恬,但此後他流暢的講解證明了“不難”兩個字。

“你說的這台手術裡,患者急性閉角型青光眼的再次急性發作,他在幾年前就發生過急閉的多次發作,在當地診所藥物治療後緩解,但這一次的發作嚴重,前房消失、眼壓高,手術風險非常大,要在沒有前房的前房進行穿刺……”

“所以先要彌補前房消失的手術難點,用15°新刀穿過角膜,讓少量房水流出,可以出現一點點前房。”

“然後采用5ml的針頭,從穿刺口進入前房後,把針頭斜麵側過來傾斜,好讓房水從針頭裡慢慢流出,先把眼壓降下來。這樣前房和眼壓的問題緩解,給手術製造了可能。”

言銘此時在講解的是他曾經執刀的一台周邊虹膜切除手術,針對虞恬在筆記本裡記錄的一些術中問題和手術思路,他都進行了非常詳儘的解釋。

“但由於患者的意願,不希望做太大的手術,也不願意承受大手術後需要住院的風險,所以在做周邊虹膜切除的時候,沒有再用鑷子深入前房去抓虹膜,采用了你在後續錄像裡看到的那樣,輕壓了角膜緣切口的後唇,抓住突出切口的虹膜,做了周切,這樣手術創口就尊重了患者意願,控製在很小。”

言銘講到這裡,補充道:“對方是一位在工地工作的農民工,一來因為大手術及後續需住院的話,費用高;二來則是他上有老下有小,也沒有辦法承受大手術而不去工作;三來患者對大手術天然的心裡有抵觸,心理壓力比較大。”

虞恬連連點頭,原本她還顧左右而言他地到處試圖找話題套近乎,一進入到此刻的問答時間,就什麼也顧不上了。

虞恬幾乎是抓著言銘一刻不停地問。

因為醫學基礎並不差,很多她自己琢磨不明白的問題,言銘隻要稍加點撥,虞恬就有醍醐灌頂的頓悟了。

她一點都不願像彆的用餐客人一樣抱怨上菜慢,隻恨上菜能更慢一些才好。

比起口腹之欲來說,精神食糧總是更為香甜。

對於言銘來說大概也同樣。

一進入到講解階段,他非常專注,沒有了此前虞恬所感知到的怪異的戒備,對於虞恬的很多專業性問題,完全毫無保留地和她進行了溝通,絲毫沒有介意這家餐廳上菜慢的問題。

為了營造氛圍感,餐廳的燈束有些昏暗,窗外是沿著湖吹來的晚風,牆壁上投影下綠植搖擺的光影,每張餐桌上放著一小盞帶了香氛蠟燭的燈台,沁出檸檬和白麝香混合交纏的味道,曖昧而若即若離,搖曳的火光像是某種猝不及防的訊號。

言銘的側臉就在這樣的光影裡,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觸,又似乎遙不可及。

虞恬在聽他講解的間歇裡抬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英俊冷冽的男人微垂著視線,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指著筆記本上的某一處,仔細而專注地講著。

虞恬知道自己應該集中精神,但還是控製不住變得有些放空。

她的視線遊離,變得注意力渙散,沒有辦法去看筆記本上的字,像是一條魚,在水裡漫無目的地遊,她在內心警醒自己要保持戒備,然而還是無法自控地朝著水麵那個帶了魚餌的魚鉤咬去。

言銘的臉就是她的魚鉤。

虞恬有些呆呆地看著他的側臉,直到被言銘的聲音喚回理智——

“虞恬,這裡聽懂了嗎?”

言銘的表情很疏離,然而昏黃的燈光賦予了他溫柔的假象。

他看向虞恬,聲音帶了微涼的質感:“你走神了,有哪裡沒有跟上我思路的,我可以再講一遍。”

明明是客氣的非常合適的語氣,然而虞恬卻因為心虛而變得兩頰發熱。

她幾乎是目光根本不敢再直視言銘。

隻暗暗在內心唾棄自己。

人可真是視覺動物,自己也一點不能免俗。

但魚咬鉤也不知道是不是刻在基因裡的劣質習慣,虞恬發現自己總還是不由自主瞟向言銘的臉。

為了能重新集中注意力,不浪費時間,虞恬做了一個決定。

她閉上了眼睛。

果不其然,失去視野的那一瞬間,她的理智就回籠了,和言銘的學術交流重新又變得順暢起來。

隻是言銘對此顯然不能習慣。

虞恬聽到他用奇怪的語氣詢問:“你在乾什麼?”

虞恬長歎了一口氣,非常感慨:“我閉上了眼睛才能思路更加順暢活躍!”

“原來我學習好,主要是我的老師都長得不好。”

她的眼睛偷偷眯開一條縫,然後看向了言銘,真心實意道:“言銘哥哥,幸好你沒留校任教做老師,不然我們學校沒法畢業的學生又要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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