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和霓虹燈光交錯流淌過言銘白皙的側臉,那是極富迷惑性的場景,讓虞恬明知道盯著彆人的臉看不禮貌,視線仍舊在無所事事繞了一圈後回到了那張臉上。
言銘的臉上像是有磁極,因為磁極間無法避免的規律,總讓虞恬逃無可逃地把自己的目光吸附上去。
言銘很快發現了她的這種目光,他微微轉頭,用深邃漂亮的眼珠盯著虞恬,菱形飽滿的嘴唇輕輕上下一碰,猶如咒語般低沉的音色便流瀉出來。
“你盯著我看乾什麼?”
因為剛才自己媽媽的插曲,也因為自己拉走言銘試圖規避言銘撞見自己媽媽的行為,虞恬下意識覺得心虛和難安。
她這樣的行為,和言銘之前的隱瞞有本質區彆嗎?
可媽媽劈腿這件事對虞恬的衝擊也很大,她心裡亂成一團,感覺騎虎難下,此刻把言銘拉離水產店後,也不知道應該講些什麼。
不論言文華做了什麼,自己媽媽劈腿,就是錯的。
她原本對著言銘理直氣壯的那口氣,一下子憋了。
雖然避免了自己媽媽和言銘直接碰麵,但是,該坦白的還是要坦白的。
此刻內心存了對言銘的補償和愧疚心理,找不到話題之下,下意識就拍起了馬屁。
虞恬的算盤打得很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先努力拍言銘馬屁,等他高興了,再想想怎麼引入話題,在較為輕鬆的氣氛下,坦白剛才發生的事,然後再談談言文華也劈腿的事。
於是虞恬仰頭看向言銘,露出真誠質樸的笑:“言銘哥哥,有沒有人說你很帥?”
既然話題正引導到這裡,就從誇讚言銘的容貌上著手,自己這句話下去,言銘肯定至少會回句謝謝,那時候自己就趁熱打鐵,順杆爬開始誇讚言銘不僅長得好,人品更好,是新時代人美心善的典範。
總之就是誇,往死裡誇。
尤其要誇為人大度善良,好在之後坦白時,言銘礙於自己剛才誇讚給套上的高帽子,也不好意思發飆。
就在虞恬嚴陣以待等著言銘按照正常設想回複謝謝的時候,她聽到了言銘的回答——
“有,掛不上我號想讓我加號的病患都這麼誇我。”
“……”
虞恬噎了噎,剛要開口誇讚言銘不僅有外在美,更有內在美,就聽言銘繼續道——
“如果想讓我加床,一般下麵的流程就是開始誇我不僅長得好,人也好,專業能力好,醫德好……”
言銘說了一串,把他身上能誇的點全部自己羅列完了,活生生演繹了,走自己的路,讓虞恬無路可走。
說完,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虞恬:“還有什麼?”
“沒有了……”
言銘就像是那種最不上路子的優等生,導師讓輪流發表觀點時,作為第一個發言的人,把所有可以發表的觀點都講完了,以至於讓後麵發言的同學無話可說。
可明明是言銘堵死了虞恬拍馬屁的康莊大道,虞恬舉手表示投降後,他又沉了下了臉:“原來我的優點也挺少的,隨便羅列下就沒有了。”
“……”
虞恬覺得,言銘真的是一個超級難以取悅的男人,因為長得好,所以很作。
她在內心再次公允地評價道,這樣的男人,真的不適合當男朋友,因為看起來就很矯情,可能仗著有幾分姿色,動不動就生氣了要哄。
然而不想還好,一想起男朋友這個關鍵詞,虞恬就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媽媽……
剛才的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看見自己媽媽和彆的男人牽手的一瞬間,虞恬的第一反應便是不能讓言銘發現,至少不能把場麵弄的很尷尬,要好好平心靜氣處理。然而此刻逐漸冷靜下來,鋪天蓋地的自責和羞愧又讓她內心難以言說的煩躁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她像是乘坐在一搜顛簸的小船上,風雨飄搖裡艱難地保持著平衡,然而就偏偏是這個時候,言銘的眼神不斷地落在她身上,像是雪上加霜打落在她破舊船身上的浪潮,讓虞恬整個人都東倒西歪的。
短短的路程,還沒走到夜市小吃街,虞恬就敗下陣來。
她決定不再胡亂找話題了,還是直接和言銘開誠布公談一談。
這事必須得坦白。
今晚就坦白。
否則虞恬自責的感覺今晚都睡不好。
她內心的是非觀折磨著她,讓她根本沒法做出先按捺不表,回家從長計議這件事。
“言銘哥哥,剛才在餐廳裡來不及說的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敞開談談。”
言銘愣了愣,顯然有些沒想到虞恬會舊事重提,他微微皺了下眉,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我以為這件事過去了,因為現在談時機未必成熟。”
虞恬有些沮喪:“我知道。”
自己爹媽相親在一起,結果有可能背地裡雙雙劈腿了,這種事什麼時候談恐怕時機都不會成熟。
但現實總不能不麵對。
虞恬深吸了一口氣,望向了言銘:“言銘哥哥,我想我們應該做不成兄妹了。但做不成兄妹,我想我們還可以以另一種方式相處,我們還可以做……”
隻是虞恬的“朋友”兩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言銘眼疾手快般打斷了——
“虞恬,我現在還是想專注工作,目前還沒想那麼遠。”
?
專注工作和父母的戀情有什麼關係啊?
剛才還肉眼可見精神狀態鬆弛的言銘,此時此刻卻顯得嚴陣以待起來,他像是仔細斟酌怎麼說才妥當,人難得看起來有些緊張,反應很不對勁。
他的神色有些嚴肅,但眼神變得不那麼坦蕩,隻看了一眼虞恬,就移開了視線。
“你要想清楚,有些話說了,可能朋友也沒得做了。”
啊……
所以言銘對於感情的態度是,即便雙方彼此劈腿,隻要表麵還能維持得下去,不要戳穿,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麼湊合過?但一旦戳破那層窗戶紙,就橋歸橋路歸路了?
這可完全和虞恬對婚姻愛情的理念背道而馳了。
不過,雖然自己和言銘之間的關係,完全是因為雙方父母才聯係在一起的,但虞恬也沒想到言銘這麼絕情。
他這話的意思,父母隻要沒成,他就不打算和自己有什麼後續牽扯往來了?所以,隻要自己提及父母劈腿的事,連朋友也不會做了?
不過雖然很冷淡,但倒是很符合言銘的人設。
和言銘不能做朋友,確實有些遺憾,要是放在以前,虞恬肯定無法接受,但如今接觸言銘多了,偶像濾鏡漸漸褪去,虞恬的心態也平和了很多。
冷淡疏離難以取悅。
異性緣過分好,做他的異性朋友都容易遭人恨。
工作忙碌基本無私生活。
患者第一旁人靠邊。
生活技能不達標。
過分直男聽不懂潛台詞……
仔細一想,言銘的缺點一大堆。
不做朋友就不做朋友吧。
虞恬也不是小學生了,早過了誰不和她做朋友都要哭哭啼啼難受幾天的年紀。
成年人,最重要的就是好聚好散和知趣。
雖然會失落惆悵,但也不至於不能忍受。
畢竟又不是男朋友,不過隻是個朋友,又不是不可替代。
這年代了,誰還缺朋友到一定要扒拉著一個不想和你做朋友的人勉強呢?
雖然想想自己此前的付出、示好以及熱情,虞恬覺得有點委屈和不值,畢竟這沉沒成本也不低,還以為言銘看在自己真誠的份上,又念及是校友,會網開一麵。
不過,即便以後和言銘不來往了,但這一波多少也從言銘身上學習了不少,請教了很多醫學專業問題,捫心而想,也不算虧了……
雖然自己媽媽劈腿這件事,虞恬本可以假意不知道地隱瞞,但她的是非觀讓她無法做到幫親不幫理的事。
即便是自己媽媽,也不管言文華是否劈腿再先,劈腿就是錯的,沒什麼理由粉飾,她媽媽做錯的事,她至少要有擔當站出來道歉。
因此思來想去,虞恬最終還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這關,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全盤坦白自己的心路曆程——
“上次我看到你爸爸在外麵相親,我其實挺生氣的,當時你覺得沒什麼,但我覺得是很難容忍的原則性問題,不過現在我可能也沒資格這樣批判你爸爸,因為剛才其實我看到我媽……我媽好像也有在接觸彆的男性。”
既然開了頭,虞恬也不藏著掖著了,她一口氣往外倒道:“剛才我把你拽出水產餐廳,其實也是不希望你撞見我媽和彆的男人一起約會吃飯的事。”
“但我做不到睜一隻眼,我也做不到雙標,這件事我覺得你有立場知道,否則對你們也不公平。至於你怎麼看,是不是打算告訴你爸爸,這都是你的選擇了,後續他們兩人怎麼發展,也不是我能乾涉的,我尊重你的選擇,也尊重我們爸媽的選擇。”
“隻是站在我的立場,兩個人剛相親確立關係談起戀愛,應該還處在比較熱戀的時期,就已經雙雙在外接觸彆人了,想來兩個人之間不是那麼來電。”
大概是聽到虞恬媽媽竟然也在外和彆的男人約會吃飯,言銘的臉色變得很差,他微微皺著眉,像是無法相信虞恬在說什麼。
虞恬因此移開了視線:“我之前確實很想和你做兄妹,也真的很希望我媽媽和你爸爸能夠再婚,我們也能做法律意義上的繼兄妹,但現實如此,我想我們確實是沒那個寫進一個戶口本,成為一家人的緣分。”
言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但即便這樣,虞恬覺得自己要說的話,要表的態,還是要坦誠一些。
“我回家,肯定會和我媽談談,我不認可她這種行為,也會把你爸爸之前相親的事告訴她,此外彆的我就不參與了。他們都做錯事了,又都是成年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也應該自己決定怎麼處理後續的掃尾工作。”
虞恬表情認真:“既然你覺得,說穿說破這件事後,我們兩家也不可能成為一家人,你也不想和我再做朋友了,更是多次提示我,要考慮好再說,否則朋友都沒得做,想來你也早就對我們父母交往的狀態有點感覺,但隻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也知道選擇和你一樣的處理方式可能更成熟老練一些,但我個人的價值觀還是不能接受這種方式。”
虞恬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我這樣把一切攤開來說,可能變得挺難堪尷尬的,讓你不太舒服,所以你幾次製止我竭力避免現在的場景,但我還是喜歡對錯分明,所以也請你原諒我這次處理上的自私。”
虞恬也多少理解言銘的想法。就像有些丈夫出軌,妻子未必並不知情,但隻要丈夫不做得太明顯太過分,她就假裝不知道,繼續自欺欺人,維係表麵看起來和睦的家庭。因為在很多人看來,體麵比真正的幸福可能更重要。生活嘛,差不多過就得了。
可虞恬沒法認同。
但她也理解世界的參差和不同人價值觀的差異。
“鑒於現在的情況,你感覺不舒服,對此覺得尷尬又怪異,不想再和我來往,那我也接受。”
虞恬自認為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很理智溫和。
畢竟雖說自己媽媽劈腿了,可言銘爸爸也沒閒著,雙方都做錯的情況下,虞恬已經足夠客觀中立,該道歉道歉,沒有偏袒,也沒有隱瞞,對言銘後續的反應和態度,也給予了一百萬分的包容,表示通盤接受。
可不知道為什麼,言銘看起來非常不能接受,他的聲音簡直稱得上咬牙切齒:“所以你說的要開誠布公談一談的事,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