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隱舟亦捫心自問,他來到此處十數年,享儘了旁人的保護和包容,而今菲薄之力雖不能扭轉乾坤,但終於可以問心無愧。
他舉目遠望西方迢迢的山水,碧海般的蔚藍天空闊然展開,層林儘染,秋霜灼灼,大江大河席卷起騰空的浪潮。
風自西來。
他眼睫在渦旋的風中輕輕篩動,心中卻想——
秋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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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終沒有回答諸葛瑾的問題。
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標尺,值不值得,冷暖自知,無需用旁人的心度量自己。
諸葛瑾必能找出自己的答案。
一路緩行踏出孫氏大宅。
剛轉身,便見一對莊嚴肅穆的石獅子底下筆直站了個年輕男子,一身白衣修得他長身玉立,如風中勁鬆,有淩雪傲霜的姿態。
然而看久了,也瞧出幾分單薄蕭瑟的意味。
他目光直直地注視著眼前大宅,看煙霞烈火點染在屋簷上,連青瓦紅牆都濃烈了幾分顏色,愈發顯得金碧輝煌,燦爛奪目。
他腳下的青石板,硬得發涼,蕭蕭長風從頸側刮過,像一把鋼刀,割得生疼。
他就這樣長長地久立。
李隱舟慢慢踱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孝則,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
顧邵如夢初醒似的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後退兩步,臉上浮出無奈的笑意:“嚇我一跳,我當是誰呢。”
兩人於是並肩共行。
雖都沒吐露目的地,卻默契地走上同一個方向,一路穿過斜陽餘暉下的城鎮,沐著如火如荼的落日慢慢步行。
顧邵先笑道:“聽說諸葛先生從蜀中歸來,偏偏此前他說可以治好主公心病,看來這帖藥還挺靈驗的。”
李隱舟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他到底不是傻子,有了父親的提點、陸遜的勸說,也算自己琢磨出門道:“之前他和你見過,可見這回又是你的主意,偏偏算準了讓他遲一日歸來,就是不想令其破壞周郎隔江分治的計策。不過我看你日日呆在孫府,究竟什麼時候去找公瑾商量此事的?”
若不是顧邵神色裡那點揮之不去的悵然,李隱舟倒真想誇他兩句進益了。
知他心情不好,也不再似往常逗弄,索性直言不諱:“我未曾找過周郎。”
顧邵的步伐一滯。
豁然解開疑惑:“諸葛瑾未帶回消息,唯有周郎可以壓下眾議,你竟然連他都算進去了。”
李隱舟摸摸鼻尖,著實不敢邀功。周瑜不是受脅迫的脾性,但江東受人脅迫,他眼裡卻決計容不下這沙子。
兩人不謀而合,照麵隻一個眼神,彼此未曾點破。
顧邵邁開步子:“劉備算是白出力了,但形勢所迫,他也唯有這一條路選,日後必拿這個說事。”
這倒當真是明事了許多。
他悵然道:“曹操北伐未休,我們也做的滴水不漏,短期之內,他不敢再動手了。隻是這道仇記下了,將來遲早有一戰。”
秋風在長街上卷起殘葉,呼地吹散了一地塵埃。李隱舟慢慢走過青石板,在城牆前駐足片刻。
“是,這幾年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他臉上疲憊的肌肉鬆弛下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反問顧邵,“顧少主憂國憂民,如今暫且算是平定了,打算什麼時候成家立業?”
顧邵聽到這話,一分神,腦袋直愣愣磕在城牆上頭。
他強自扶住牆壁,尷尬地清了清喉嚨,目光落在李隱舟好整以暇的臉上,忽覺出不對勁——他好歹也是顧氏少主,怎麼能次次都被這人拿捏。
於是挺直了腰板,負手端立,斜眼睨他:“你大我一歲,怎麼不提成家立業?”
李隱舟淡淡地嗆回去:“我相熟的女子唯有阿香,顧少主舍得?”
顧邵:“……”
兩人一麵交談,一麵已出了城。
暮色晦晦,岸旁殘柳倒垂著低吻江水,在急進的湍流中豁出一道淺淺的口子。
數艘大船扣在碼頭,絡繹不絕的仆從上上下下搬動行裝。
李隱舟心頭微微發緊。
不遠處,一襲皓衣逆著霞光,慢慢朝他們走來。you改網址,又又又又又又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手機版網址w 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