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他先是把自己的門打開一條縫,當他從門縫裡看見林深就坐在他的辦公桌上, 勾著嘴角地看著他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心裡頭莫名癢了一下, 一想到這小子的做派,腳步又立刻沉了起來。
“這是你的辦公室, 你怎麼反而像個躡手躡腳的小偷?”
他的麵容是冷峻的,原本輪廓深邃漂亮的眼睛, 此刻蠱惑至極卻又帶著一絲強硬, 那不是十八九歲年輕人的目光, 那是屬於一個處事利落, 有魄力的男人的眼睛。
袁淺站在那裡,他邁不出下一步。
“過來啊。”林深輕聲說。
袁淺迎著對方的目光,就像是走在孤絕料峭的懸崖邊。
林深把他藏在這裡的紅酒打開了,他直起了腰, 肩背形成挺拔利落的線, 紅酒流進酒杯裡的聲音,就像澆在袁淺的神經線上,冰涼的很。
“現在是工作時間, 不該喝酒。”袁淺開口道。
林深笑了, 看起來漫不經心, 袁淺卻能感覺到一種沉斂。
林深在邀請他把所有偽裝脫掉, 這不再是總監和小流量明星的角色扮演,而是玩家與玩家之間的對話。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你, 我就想和你坦誠地說說話。你嚇到我了,袁淺。”
也許林深一直清醒,隻有自己不知不覺也認真了起來,想要在這個遊戲裡抒發所有自己在現實裡的不得誌。
袁淺坐了下來,抬起了酒杯,林深算是給麵子的,隻是倒了三分之一。
“第一個問題,你是為了我,去算計黃世宏的嗎?”
林深問完了這個問題,先乾為敬。
袁淺也隻能把那杯喝下去。
趁著醉酒模式還沒開啟,他開始審視自己做的這一切……他是不想讓黃世宏這樣的人渣通關,不想他們在現實裡得意,在這個世界裡依舊清歌烈馬笑春風,他是把在現實裡自己不屑用的算計到這個世界裡好好施展,他是……
“是為了你。”
袁淺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胸腔裡心臟一陣一陣地跳動著。
他從來不是那種把自己對彆人的好意說出來的人。
林深又給袁淺倒了一杯酒。
“我有什麼特彆的?讓你這麼為我?”
“你驕傲得讓人羨慕,有才華……”
“彆著急啊,喝了再回答。”林深的手指輕輕在酒杯上敲了一下。
他的聲音很輕,很有耐心,就像是哄著一個做錯了事情撒謊的孩子,把真相說出來。
“我喝不了那麼多酒。”
喝多了我的大腦也是清醒的,隻是會被遊戲係統的醉酒模式整得頭暈。
“這酒沒有你那天喝的度數高。”林深把紅酒轉過來,讓他看上麵的度數,“喝吧。你那麼堅持非得清醒,在這裡還要清醒,你不嫌累?”
袁淺看著那杯酒,笑了笑,一飲而儘。
兩人沒有說話,酒的勁頭上來了,係統提示:身體平衡性下降至百分之八十,感知能力下調至百分之八十。
他抬起頭來再看了一眼那個度數,好像是22度?
“我有什麼特彆?讓你這麼為我?”
林深站起身來,低下頭,靠向他。
袁淺覺得自己思想仿佛被對方帶走了,穿進了那雙眼睛裡,怎麼也出不來了。
“因為……你倔強、任性……視那些所謂的規則如無物。可你偏偏又有實現自己的能力……我行我素……活得就像我夢寐以求的樣子。保護你,就像保護我自己……”
袁淺晃了晃腦袋。
林深卻保持著傾向他的姿勢,又給他倒了一杯酒。
“第三個問題,如果警察來晚了,你真的被顧萌的男友揍成狗,你怎麼辦?”
“我不喝了。這酒上頭。”
感知能力又下調了,袁淺的視野在輕微旋轉。
他想下線,但是一旦下線了就像是逃避林深一樣,再沒臉上線了。
“上頭了才好。”
林深的手指又在酒杯上敲了敲。
“不了,我會暈。”
這小子就是要趁著他頭昏的時候套話吧。
“當你喝了第一杯開始,第二杯第三杯都沒有區彆了。這就好像你走近我,那麼你邁不邁第二步第三步都沒關係,因為我會拽你過來。”
林深的聲音忽遠忽近,帶著他特有的空澈,但卻又有一種力度感,像是咬住了袁淺的骨頭。
“其實你一直很想有人聽你說話,而不是要你為他們做什麼,對吧?我在聽著呢袁淺,你所有的話我都會仔細聽著……放在心上。”林深說。
袁淺怔了怔,忽然鼻子酸了,多少年啊,他想有人在乎他的想法,聽他說話……但沒想到這不是現實裡的人,而是遊戲裡的林深。
他被紅酒嗆著了,咳嗽了起來,眼角都沾著點淚花。
林深輕輕拍著他的背,在他耳邊說:“彆擔心,想好答案了嗎?”
“顧萌男友揍我?那就讓他揍好了……我又不靠臉吃飯!”袁淺抬起頭來,心想本來被揍了又能有多疼?
“可你不一樣啊!你還年輕……你要站在公眾麵前……你那麼驕傲,要真受了委屈嘴巴上不說,心裡也會憋屈死……我就不一樣了,沒那麼多人惦記。”
袁淺的感知力下降得更加厲害,連林深的聲音都不真切了。
“可我每天惦記你。惦記你笑的樣子,惦記你的傻氣,惦記你為我頭疼的樣子,惦記著這個人要是我的該多好?”
林深每一個字都比前一個字更用力,不是從齒關擠出來的,而是從他所有的理智和自製力之中,掙紮出來的。
“什麼……”
林深說了什麼,聽在他耳朵裡翁嗡嗡。
林深離開了桌子,來到袁淺的麵前。
他又給了袁淺一杯,袁淺推了一下。
林深又把那杯挪回原地,袁淺又推了一下。
“你喝下去啊,我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你拿著我的秘密,以後我就不敢不聽你話了。”他靠在袁淺的耳邊說。
終於聽清楚了一些。
“你能有什麼秘密?”袁淺好笑地說。
“你喝了不就知道了?”
袁淺緩慢地拿起酒杯,又喝了下去,然後酒杯就掉下來了,被林深順勢接住了。
“我的秘密就是……這一切是我安排的,而你卻是最大的變數。”
袁淺皺了皺眉,然後身體向前靠,被林深牢牢抱住。
“我不想喝酒的時候,黃世宏哦你好怎麼可能灌醉我呢?”
林深的眼底是滿滿的心疼。
“拍下現場畫麵的工作人員是我安排的,報警的酒店工作人員也安排好了。我醉酒下線,興致勃勃等待著我的成果……可是我一上線發現你這個大傻瓜……”
誰是傻瓜?遊戲的耳鳴效果太強大。
“我想一把搞死那隻黃鼠狼……就是為了完完全全來到你的身邊,你怎麼就……要是你真的被人欺負了,我會把這破遊戲炸掉的。”
原來……原來是林深……
袁淺苦笑了起來,自己這一頓腦子費的……果然是個大傻瓜。
他抬起袁淺的臉,看著他:“我每次都希望你不要對我好了,我怕你越來越能控製我的情緒了……”
袁淺的心輕輕顫動著,但林深的聲音越來越遠,他想著抓住,卻怎麼也夠不著。
“可我更害怕,你不再對我好了。袁淺,你就這樣永遠對我好,行不行?”
袁淺懷疑自己聽錯了,在遊戲裡給你兜底,我已經夠辛苦了,還要永遠對你好?
那不是永遠都在地獄中修行?
“想什麼呢……”
“我會讓你活成你想要的樣子。你可以任性,可以倔強,可以不□□那些沒能力還愛指手畫腳的人,你可以為你自己活著,成就你自己的理想,怎麼樣?”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醉酒效果,林深的聲音就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輕柔的不像平日裡那個懟天懟地懟到你飛起的臭小孩,蠱惑著他的神經,引誘著他放棄自己的自製力。
“……沒有人……能活成那樣……”
“有的,有的。袁淺,我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