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楚明西不是愛說話的性子,趙禹是認識他的，見他是秦正陽帶來的又沒安排什麼角色,也就沒說什麼,王茹也認出了楚明西，開始的時候還很八卦一直往楚明西和秦正陽身上瞟,後來見秦正陽確確實實隻把楚明西當成助理，這才不再八卦。
“啪。”趙禹把劇本往桌子上一摔，“停，還演什麼演就這樣還拍？簡直浪費時間……”
整個片場都是趙禹的罵聲,秦正陽也在一旁皺起了眉頭,楚明西雖說是跟在秦正陽身邊,可是在劇組也是做一些打雜的工作,其中秦正陽特意交代了，那種需要和人打交道的活都交給了楚明西。
秦正陽倒是沒看那個被趙禹指著罵的演員，而是掃了馮瀾一眼，其實倒不是那個演員不好，隻不過和馮瀾比起來卻失色了，在鏡頭前就顯得有些不協調，不僅秦正陽看出來，就連那兩位老戲骨也看出一二，隻不過沒有開口罷了。
等趙禹罵完消了氣，秦正陽忽然開口說道，“再拍一次。”
秦正陽話落了，整個劇組就重新動起來，隻不過這次還沒等趙禹開口，秦正陽再次打斷了拍攝，“重拍。”他並沒有多像是趙禹那樣邊罵邊講戲，反而麵色平靜，雖然如此還是把正在對戲的那個演員嚇得臉色都白了，倒不是純然的害怕，心中還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愧疚，就像是讓秦正陽臉上出現失望的神色，簡直不可饒恕一樣。
“重拍。”秦正陽的聲音沉穩，根本沒有波動，但是整個劇組人員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停下，休息半個小時。”
這還是不滿意的意思，楚明西給秦正陽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邊，秦正陽端過喝了一口，趙禹也接了助理端來的茶水喝完說道，“不行，我得去和他們講講。”說完不等秦正陽說話，就直接去找到那邊正在休息的幾個演員說了起來。
“你覺得問題出在哪裡？”秦正陽示意楚明西坐下後問道，他既然答應了把楚明西帶在身邊，自然不會光收錢不辦事。
楚明西思索了一下，他雖然話不多，但是看得很清楚，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不是一個人的錯。”
秦正陽沒再說話，楚明西也不是個多話的人，每天被人指使出去和人打交道已經足夠為難了，多虧了這村子裡的人淳樸，隻是覺得他靦腆並不為難他，原來很多事情都有身邊的助理和經紀人幫著打點的，可是在見到秦正陽的第一次，這些人就被打發回去了，經紀人已經得了許晉的話，所以雖然擔心卻也沒說什麼。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了，這次拍的時候雖然比剛剛好點，可還是不儘人意，其實如果將就的話也可以，後期到時候弄下就會好很多，可是秦正陽還是叫停了，不過這次倒不像剛剛那樣隻說了重拍，反而把演員叫到了身邊說道，“劇本上麵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不要自以為自己會理解的更透徹正確，演員希望在鏡頭中有更好的位置，我是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影響了整個劇情的結構，那麼……”說這話的時候秦正陽看的是馮瀾，“既然這麼有主張覺得劇本是錯誤的，就去找個能讓你儘情發揮的地方。”
言下之意竟然是要換主角，馮瀾臉色一白，剛剛因為趙禹主要吵的是和她演對手戲的女二號，所以她一直以為秦正陽也是對女二號不滿意，可是沒想到卻是自己。
趙禹站在一旁並沒有說話，又去重新看了一遍剛剛拍攝的那幾條，此時也明白了為什麼總有一種違和感了，馮瀾是聰明，可是有時候聰明的太過就不好了。就像是秦正陽的意思，這段一直不過倒是馮瀾的責任了，過猶不及了，她因為想要表現沒有把心中的想法告訴任何人，也沒和演對手戲的人溝通，才使得畫麵整體不協調。
旁邊坐著的兩個老戲骨此時對視一眼，心中倒是暗自點頭，他們早就看出來了，不過現在年輕演員這點爭強好勝的心態是有的，他們也能理解，可是演員的主要職責是拍戲，不是不允許演員有自己的想法，而是想法影響了劇組的拍攝，那自然是錯的，他們也聽說馮瀾是秦正陽親自選進來的，沒想到也是如此一點情麵不留，不過恰恰這樣的導演才能拍出最理想的作品，特彆是秦正陽早就看出問題的所在，並不是一開始就發作的，而是再給了馮瀾幾次機會，可是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才真正發作了起來。
在某些時候，演員如果強勢導演弱勢了，會使得整個劇組的情況發生變動，雖然會很輕微，比如攝像多給馮瀾幾個鏡頭這種情況，而秦正陽就算表現的再溫和，骨子裡都是有些唯我獨尊的，馮瀾的做法不僅耽誤了拍攝，也挑戰了秦正陽的權位，可能馮瀾自己沒有意識到，甚至在秦正陽給了她四次機會的時候都沒有抓住。
“你們是演員也是觀眾眼中的明星。”秦正陽的聲音很沉靜，“但是在劇組，你們同樣是工作人員，要做的事情就是按照我的要求來做好自己的工作，當然你們可以完成的更加優秀，但是這個前提是不要影響到整個工作的環境和進度，馮瀾我對你很失望。”說完這句話，秦正陽開口道，“收工，都回去好好想想。”
如果不是女二號扶了馮瀾一把，馮瀾剛剛差點直接軟到在地上，趙禹也歎了口氣跟在秦正陽的身後離開了，既然秦正陽開口今天不拍了，那自然就不用再留下來，那些設備自然會有工作人員來收拾。
楚明西自然是跟著秦正陽的，王茹也歎了口氣收拾了秦正陽的東西幫忙拿過去，趙禹問道，“如果不開竅，你真準備換人？”
“恩。”秦正陽應道，“就算這部電影流產，我也不願意湊乎。”
趙禹說的不開竅並不是說馮瀾還會自作聰明，怕就是怕她沒有真正領略秦正陽的意思，矯正過度真的一板一眼表演了起來，而女主的演員難選，所以趙禹多少有些擔心。
聽了秦正陽的話，趙禹但是明白了他的底線，他是真的想拍好電影的，緩緩歎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麼。
秦正陽看了楚明西一眼問道，“你現在覺得問題出現哪裡？”
剛剛秦正陽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楚明西隻說不是一個人的錯，雖然他說的也是一方麵，卻不是主要方麵，而現在秦正陽又問，思索了一下說道，“馮瀾過猶不及了。”
“恩。”秦正陽解釋道，“說到底還是手段不夠，整部電影就像是一個環，一節套著一節的，雖然有主角配角之分，可是電影並不是隻靠著主角來撐起來的，馮瀾是想要表現的更好，她的目的是好的，但是手段卻不好，而且帶不起來戲。”一個好的演員隻可以通過表演和神色來帶動彆的演員的，而馮瀾達不到這點，又太過急於表現，她表現的是好，可是女二號中規中矩的，反而襯托出女二號更多的不足來，還使得情節拍起來給人一種彆扭的感覺。
馮瀾是聰明，更是還不夠聰明，秦正陽的敲打正是為了能讓馮瀾真正聰明起來。
楚明西也是演員，自然明白秦正陽這番話的重要性，心中默默思索了起來，秦正陽笑著說道，“機會是靠著爭取的，我不討厭搶鏡頭的演員，但是我會厭惡因為搶鏡頭而耽誤了正常拍攝的演員。”
“我明白了。”楚明西說道，“謝謝秦導。”他的聲音醇厚華麗，就算是最普通的話都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的感覺。
秦正陽笑了下沒再說什麼，趙禹也笑了起來，他看出了秦正陽提點楚明西的意思，所以在路上也說了一些關於鏡頭站位的技巧，楚明西聽得很認真，如果不是不方便，怕是就要掏出紙筆仔細記下來了，許晉也和他說過這些，雖然大同小異，卻還是有些不同的，畢竟演員看到的和導演看到的還是不一樣。
羅晃今天並沒有跟著去，反而留在院子裡，見到秦正陽他們回來，雖然有些詫異，可什麼也沒問，笑道，“我媽正在廚房炸麻花，正好可以趁熱吃。”話剛說完，羅母就用籃子裝了一些麻花出來，她是聽見聲音了，放到院子裡的木桌上，“多吃點，不夠了裡麵還有。”說完就重新回廚房忙活了，劇組幾十號人呢，總歸要多做點出來。
楚明西很有眼色的進去端了涼白開水出來，秦正陽和趙禹先去洗了手，才坐下來拿著麻花吃了起來，羅母的手藝很好，這麻花外焦裡酥，帶著一股子香甜的味道，雖然樣子沒外麵賣的好看，味道絕對不錯。
“你又在改劇本？”趙禹開口問道。
羅晃說道，“當初隻是個大致框架，裡麵還有細化。”
秦正陽說道，“你先把這個放放，把現在這個劇本改動一下。”
羅晃問道，“怎麼了？”
現在正拍攝的這部電影名字叫《家》，現在劇本的結尾是一個歡喜大團圓的，“我一直覺得這部電影差點什麼，雖然是根據改編的，觀眾們也愛看團員的結局，可是如果把人帶入進角色，結局就太過單薄了。”秦正陽其實思索了很久，“女主再優秀她也是自卑的。”
“自卑？”趙禹問道，“怎麼說？”
“如果不自卑，真覺得自己很強的話，為什麼潛意識會把自己帶入男人的角色？”秦正陽沉聲說道，“其實也是因為馮瀾今天的表現讓我想到這點，她因為自卑才事事爭強好勝，這樣反而落入了下乘。”
楚明西的手不由自主抓緊了衣服，秦正陽看了一眼並沒在意，隻是說道，“就像是女主的姐姐，因為嫁人以後同樣生了女孩，就覺得處處低人一等，對著丈夫的打罵不敢反抗，甚至覺得理所應當，而女主這時候做了什麼？”
隨著秦正陽的話，幾個人不自覺想起了劇本，女主那時候做了什麼？她半夜趁著姐夫喝醉，和朋友一起給他換了一身女裝抬到了村子祠堂前，她覺得這是對姐夫的懲罰，這一幕在電影上很搞笑，姐夫就像是耍猴戲一樣丟臉又難堪，可是這不恰恰說明了，女主心理的自卑？那時候在一旁圍觀和很多村民一起大笑的女主，這時候想來真是又可悲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