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見來人是白舒時,嬴政將手中的竹簡拋了過去:“瞧瞧!”
剛從蒙恬處回來的白舒抬手接住了半空中的竹簡,腳下的步子也沒停,走到嬴政的對麵跪坐了下來:“這是什麼?”
“燕太子丹和荊軻不得不說的那些事?”靠在扶手上,嬴政回答道,“徐夫人什麼時候回鹹陽?”
剛剛展開竹簡的白舒抬眼,看著嬴政:“您要把借給舒的劍收回去麼?”
“借你的歸借你的,在你還符合孤的心意時,孤不會收回來的。”毫不在意的擺手,“也不是沒有短一些的佩劍,隻是想著既然他決定開爐,孤自然要最好的那個。”
聽到這,白舒垂眸,視線落在竹簡上:“今日大殿上,是意外居多吧。”
“一次意外就能說明很多問題了,如果下次還有意外呢?”對於自己的失態嬴政倒是沒什麼想法,反而是在危險麵前因為扒不出劍,不能自保這件事讓他十分反感,“之前都是與人比試,今日這危難關頭倒是被孤發現長劍的弊端了。”
真的遇到麻煩,對方可不會等你主動拔出武器再衝上前。
白舒看著嬴政認真的神色,在確定對方不是話中有話後,垂眼看手中的竹簡:“那舒真的不知道了,徐夫人說要鍛劍之事,王上也是知曉的。”畢竟大部分材料都是從王庫裡出的,“什麼時候鍛好,隻有徐夫人說得清吧。”
“行吧,”對於那些執拗的手藝人,嬴政也沒強求的意思,“那就先讓他的徒弟給孤鍛出一柄來,先湊合一下吧,蒙恬那邊兒怎麼樣了?”
終於說到正事了,白舒一邊看著手中沒有斷句的竹簡,一邊彙報道:“秦舞陽都交代了,反倒是荊軻,隻咬著‘燕太子丹是主謀’這件事不放,其他的都沒說。”
這種戲劇性的對比讓嬴政笑出了聲:“你怎麼看?”
“荊軻是個聰明人。”將竹簡重新團成了一團,輕放在了桌子上,“秦舞陽就很蠢了。”
“沒咬著你不放?”嬴政臉上浮現出幾絲促狹之意,“再蠱惑一下侍君之側你?”
說到這個,白舒的表情沉了沉:“王上和蒙將軍真是心有靈犀啊。”他極為不善的表情
就已經給出了嬴政答案,而這個答案嬴政簡直不能更滿意了。
“就說你很好用啊,”撐著頭,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白舒,“說說看吧,問出什麼了?”
“那秦舞陽前幾年在街頭和人起了口角,憤怒之下殺了人,也因此坐牢。因他當時年幼,恐怕燕太子丹以為這人格外有膽識氣魄,加上他的確能說,才會選擇他。您真該親耳去聽聽,他在牢房裡是如何‘效忠’您的。”
技術看不出來,臉皮是真的厚:“都開始拿舒做標榜,說一見您就知道您是要做大事的人,說您的氣度遠超燕太子丹,順帶他還說您能一統天下呢。說之前是他的錯,他願意從此為您鞍前馬後——就差立誓要為您直接去死了。”
嬴政哼哼的笑了起來,不掩愉悅之意:“你覺得呢?”
白舒的表情有些複雜;“是舒想的太複雜了,他們竟然真的隻是來刺殺王上,希望乾擾秦國士兵踏足六國進城的——他們到底是怎麼覺得您死了,我們就會停下來的?”這個問題白舒實在是想不明白,“難道不應該更憤怒,所以決定踏平燕國麼?”
王室一國尊嚴所在,若是放過了欺辱王的人,那這個國家還有什麼臉麵,還不是會成為其他國家中好欺負的軟蛋啊:“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聰明人的想法,傻子不懂。”嬴政哼笑道,不知指誰是聰明人,誰又是傻子,“不過燕國的手段是越發上不得台麵了,看起來你們班師回秦時順手吃掉的那些地盤,讓燕國徹底慌起來了。”
“您懷疑燕王知道此事?”
“燕王喜?他沒這膽子。太子為質是多麼無奈又恥辱的事情,竟然做了好幾次。”趙國一次,秦國一次,算起來燕太子丹的人生有大半是在彆的國家度過的,“空有野心卻沒點能力,甚至連為君的肚量都沒有。”
“隻要孤不打到他們薊都城下,他就還能騙自己他的王位無憂。”這也是為什麼秦國不一口氣拿下燕國的原因。
白舒點了點頭,開啟了新的話題:“該套的情報掏出來,他們沒什麼用了。”秦舞陽有什麼優點呢,“具秦舞陽所說,他是受到了燕太子丹的脅迫,如果他不來,他在燕國的家人就會慘死
。他不似荊軻無牽無掛,他家中還有個十歲的弟弟和更年幼的兄弟姐妹。”
“哦?當年是他因為起了爭執,拿了把菜刀當街殺人的吧,”發出了意味深長的聲音,“他現在在這裡和你們懺悔,還順嘴提了弟弟妹妹,這是在影射誰啊。”
“舒還沒說話呢,蒙將軍當場就罵回去了,”白舒眼角帶笑,“蒙將軍也很喜歡扶蘇啊。”
“孤的扶蘇自然討人喜愛。”親爹洋洋得意道,“秦舞陽就不用留了,人頭砍下來送給燕王吧。那荊軻,”手指點了點桌麵,“你覺得是殺還是留?”
想到之前在竹簡上看到的情報:“殺了吧,燕國督亢圖和樊於期的頭,已經足夠咬死燕國了,更何況他在大殿上喊得聲音那麼大,比嚇得說不出話的秦舞陽可要聰明多了——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改口。”
“遲早都是一死,他不會改。”嬴政提筆在絲帛上寫下了王令,“一為名一為利,果然人世間車馬碌碌,多是為名為利的庸俗之徒——那荊軻遊街示眾,然後砍了吧。”
白舒自無不可,更何況如果荊軻不改口,那借他之口定然能將‘燕太子丹刺殺秦王’一事宣告天下,徹底砸死在恥辱柱上:“那秦舞陽呢?”
“既然對孤有這樣的重望,那就賞他個車裂示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