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白舒恍若無覺:“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垂著眼,手指搭在膝蓋上,食指輕輕敲擊著膝蓋,如此說道,“你看到了麼,當危難在前,城中百姓是如何應對?”端起手中瓷杯,如此問道。
“自然是看到了。”商戶坦蕩的回答。
“那想必先生也瞧見了,當初我帶出雁北的兩萬士兵,如今歸來不足兩千,將士們的盔甲也已經殘破,匈奴如今隻是因為後方受襲主陣不保所以暫且退去,待他們反應過來,必然是更為聲勢洪壯的反撲。”
“我欲......”
然
而聽出白舒言下之意的商戶打斷了白舒:“小將軍今日的衣裳,穿錯了吧。”
“......你確定要談這個?”抬眼看著坐於上位的商人。
“給小將軍穿左衽的這個下人究竟是何居心?”商人意有所指,“莫不是看著小將軍人善,就疏忽職守忘記了自己的責任吧。”
白舒看著商戶與他離開雁北前,前來討要糧食時一般無二的笑臉:“不哦,”他緩緩的說道,“今日,是有意穿著左衽(右壓左)的。”
“哦?”商戶差異的看著這位年齡還沒有他一半大的少年郎,“小將軍這是打算不成人,便成仁?想的倒是頗好,但——”
“你沒看見。”少年打斷了他。
商戶:“什麼?”
“若是你看見了,”原本娟麗的麵容,此刻卻如地獄修羅,“便會知曉那日第一個走出來,鼓動百姓的人,是你留在府中監看雁北情況的管家。”
“什麼!”
白舒卻笑這抬起食指,立於唇邊:“噓,你聽——”另一隻手在耳後做傾聽的動作,“今日你的府裡,明明要來那麼多人,現在是不是有些□□靜了?”
至此,商戶才真的臉色大變,笑容不複:“好手段,”他咬牙切齒,“收買了我的家仆,讓他背叛我轉投於你。坐在這裡讓我誤以為你已經落入我手中任我宰割,小將軍,你比信平侯要狠多了。”
“我便當做是誇獎了,”半天沒聽到自己想要的聲音,白舒其實還有點兒小失望的,但比起對麵那個,今日他的確穩操勝盤,“對了,你知道你今天廣發請帖,邀請他們今夜來你府中赴宴,商討瓜分雁北權利的事情麼?”
淺色的眼睛裡躍動著亮麗的色彩,隻是商戶已經沒有心情去欣賞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隻是個開始:“老夫自詡聰明,最後卻跌在了你這個小娃娃手中。”他長歎一聲,“我們手中的那些買賣,你也摸了個差不多了吧。”
既然今日要在他的府中‘宴請’,那想必這些客人的禮,早已被他掌控手中了。
白舒晃了晃頭,沒有直麵回答:“那麼,可以把我的兵符還給我了麼?”他笑的乖巧,“臨走前不小心落在了你手裡,我還真是粗心大意啊。”
對此,商戶冷笑一
聲:“你既然這麼能耐,想必一個兵符而已,很快就能自己找到了。”
“這樣啊,”也不惱,也沒有逼迫對方,他隻是坦然站起身,“說起來,你知道我是如何在沒有兵符的情況下,調動了雁北的兵麼?”
商戶看著他。
“因為寒冬即將過去,春天要來了。”少年聲音歡快,眼裡是一派天真無邪,“雖然隻有區區兩千,但自此之後,‘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不再是個笑話了呢。”
早了兩千年,可這裡,依舊是他所知道的那個,寧折不屈的華夏。
“你就不怕業報麼。”商戶已經聽見了遠處士兵跑步時兵甲相撞的聲音,知道塵埃落定的他看著將自己擊落至此的少年,“今日你能對我們言而無信,明日他們又如何知曉你會遵守對他們的承諾?”
“殺人者人恒殺之,辱人者人恒辱之。”少年站在光下,“你們不說,又還有誰知道這場約定呢。”
隻有死人,從不說話。
“將軍!”急匆匆跑入園中的士兵看著站在門外的少年郎,麵色慌張,“屬下來遲,您可有受傷?”
“受傷倒是沒有,隻是或許因為見到我們平安歸來,他自言愧對於雁北,”語氣麵色沉重,“趁著我沒注意,服毒自儘了。”
“什麼?”
“許是因為知曉他對不起雁北百姓對他的信任吧,”白舒歎氣,“何必呢,又沒想要真的將他逼迫至此。”
“那今晚的宴會?”
“自然是要辦的,”餘光掃過士兵,“他臨死之前,供出了一份名單。是在雁北危難之時,棄雁北不顧甚至落井下石的那些人。”注意到士兵大變的臉色,垂下眼簾,“有功者自然要嘉獎,可這些人,也決不能放過。”
“是!”那隨他自草原而歸的士兵眼睛中,有的是全然的信任,“那署名?”
“交給他府中的管家去辦吧,”白舒的語氣意味深長,“畢竟過後,還有大量訃告要告知雁北諸位呢。”
番外·箜篌曲·完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的詩來自劉過的《唐多令·蘆葉滿汀洲》
全詩如下:
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二十年重過南樓。柳下係船猶未穩,能幾日,又中秋。
黃鶴斷磯頭,故人今在否?舊江山渾是新愁。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唐多令,詞牌名,又名“糖多令”“南樓令”“箜篌曲”,今天是雁北舊事番外最後一章,明天是正文,《俠客行》的‘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政哥哥登基後的故事。
謝謝玲玲的地雷
目測接下來更新能穩定不少,一來因為我個人狀況穩定了不少,二來英國因為疫情的原因,改成線上授課,鎖在房間裡出不去(捂臉),就有很多時間碼字了。
然後就躍躍欲試想要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