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白舒的視線落在地上,“我還能回哪裡去呢?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怎麼會!我現在的能量已經夠帶你走了,更何況如今你已是大秦的攝政王了,隻要你告知天下,那些珍奇玲瓏——】
“走吧。”白舒打斷了他,“在我還是你知道的那個人之前,在我也變成一個貪得無厭的混蛋之前,走吧。”
青年閉著眼睛,身子輕顫:“當初是你碰瓷了我,在決定綁你一輩子,在我變得不再是我之前,你先走,搭檔。”他第一次這樣親昵的叫對方,也是最後一次了,“你的一輩子,不該賠給我。”
係統頭一次如此後
悔他隻是單薄的一串編碼,卻也有了人類的情緒。他沉默的看著自己麵前的數據,到了最後也隻有乾癟的陳述得以出口:【你剛才咬斷手筋,如果不想你的左手也廢掉,那就快去包紮吧。】
白舒沒有搭理他這句話,他像是魔怔了一般,無視了係統的話:“日月所照,山河所至。”額頭輕輕撞擊著手中,“日月所照,山河所至。”
如同瘋了一般,淚水混雜著血液滾落在衣服上。
【對不起,】在白舒如念經一般的呢喃聲中,係統的道歉來的突兀,【我騙了你。】
然而他所訴諸歉意的人好似沒有聽到一般,他輕輕搖晃著自己的身子,如同被大人抱在懷裡來回搖晃的嬰孩一般,前後小幅度搖擺著身子,嘴裡念念有詞。
係統沉默著,卻也知道事情無可挽回:【我從來不是什麼正規的記錄係統,】他操控著自己的數據,慢慢的挪道了‘解綁’的紅色按鍵上,【我被銷毀,是因為我好奇了一樣作為數據,本不該懂的東西。】
他的動作很慢,他想要的等一個挽留,哪怕隻有稍微的猶豫也好,哪怕隻是一個音節的猶豫也好,隻要挽留,隻要猶豫,他就會留下來。
可是係統等到的,是慢慢停下來的自語,還有那輕不可查的兩個字。
“謝謝。”
白舒聽見了空氣中傳來倒計時的聲音。
【下一次,】係統的聲音越來越淡,【我決定選個感情缺失的宿主。】
房間中再次陷入了寂靜。
白舒卻‘嗤’的一聲笑了,他在嘲笑係統,更在嘲笑自己。
這世界上最可笑的,便是以為‘下一次’,就一定能避免遺憾和悲痛。
記吃不記打,說的大概就是係統吧。
“也挺好,”他搖晃著站起身,卻因為麻木的雙腿和突然的昏厥感,一個不穩重重撞在了棺槨外的精鐵上。
巨大的碰撞聲驚動了一直站在門外的人:“仲父?”
“無事。”話說出口,白舒便意識到他的聲音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便伸出舌頭舔走了腥甜的血液,讓粘稠順著嗓子滑落胃中,穩固了聲音,“沒事,扶蘇。”
右手扶著邊沿慢慢轉身,棺材分內外兩棺,內裡是玉石所築,金銀勾勒。外棺還未
封死,不知是李斯有意,還是因為瞞著趙高等人太過匆忙,沒來得及處理。
不過這都與他無關了。
“陛下。”白舒單膝跪在地上,冰涼麻木的左手無力的垂落在身側,冰涼的指尖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而他的右手握起拳頭,慢慢捶在了心臟的位置:“您總能夠得償所願。”手移開時,從懷中帶走了一張折疊的方方正正的錦布,“可我偏要做那例外。”
白舒扶著棺槨站起身,將手中折疊起,君王在臨死前托執書帶走的那其中一封皇令扔進了外棺。
“陛下,這武安君之位——”
能改變世人的符文,也隻有輕飄飄的一點兒重量而已,摔在那被送入棺槨的傳國玉璽和氏璧上,輕的連雨滴滴入湖麵的漣漪都不如。
然而這一張薄薄的錦書,卻改寫了整段曆史。
“——舒不要了。”
白舒看著那金銀勾勒的玉棺:“這是你欠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為什麼政哥為什麼會死,最好的形容大概就是他的驕傲不允許任何逃避,所有不敢直接麵對的挑戰皆可被視作失敗,這種極端自我的自信和驕傲。
對於秦始皇,其實我個人的想法是他屬於那種今朝有酒今朝醉,就算下一秒死去這一秒也要放聲高歌享受現在,這種極度自我的人。
這裡的‘極度自我’是指邏輯和理智上他知道這樣是錯的,但是行為和感情上因為他要這麼做所以理所當然的這麼做了。他知道自己逃走肯定能活下來,如果留下就一定會死,但是他認為自己是皇帝,是君主,就像隻有戰死的將軍沒有放棄的懦夫一樣,如果逃跑就不配支配這個天下——活著,就要懟,輸了是技不如人,沒什麼可怨的。
這個時期的政哥大約摸就是這樣頭鐵的想法。
當然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做好了萬全準備,知道就算他死了,他的江山或許會動搖但絕不會崩塌。扶蘇也好,白舒也罷,即便他死了,大秦的基業也會千代萬代的傳下去,所以他自己玩崩了一點兒也不影響他祖宗的基業,才會這麼大膽的放手去乾——‘隻有這個天下最重要’。
之前扶蘇想起來的‘各司其職’,就是說以前政哥教他在什麼位置
享什麼待遇,就要做出與之相匹配的責任和義務。他是天下供奉的皇帝,就要有為天下之君的氣節,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像個君王,但同時他死之前也要為自己的臣民和追隨自己的人做好安排。
而扶蘇作為長公子,始皇帝默認的二世皇帝,始皇帝在時他就是雛鳥怎麼鬨騰都有爹媽罩著,摔了也會被叼回窩,始皇帝給什麼他就有什麼,不給的就不能自己去拿。但是始皇帝不在了,那麼他就必須學會貪婪,他必須自己去爭這個天下,他必須自己爭奪他應有的和他沒有的那些東西,學著去做一個皇帝。
白舒是他留給扶蘇的拐杖,這就是當年政哥和白舒說,他給扶蘇留下了一個能夠致使他於不敗之地殺手鐧的真正潛台詞。
但總有一天就像他爹當年一樣,扶蘇必須學會獨立行走。
......不小心劇透了,大家知道就行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