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051章:就那麼巧(2 / 2)

仇婉不在意,經過這些天丈夫堂弟張蘇木的各種折騰,她已經接受全家遷去港城的事了,“不過是找的一個借口,不用計較這麼多。到時候對外就說我爹初九辦生,這樣我們初八提前去也就不怪異了。我跟著你們遷居,原本也對不住我爹,不差這一點了。”

“以後還是有機會回來的。”張小大夫有一些訕然,“等這邊平靜一點了,再回來也不是不行的。”

仇婉擺手,“算了吧,張南星,這話也就哄哄你自己罷了。我們這樣一走,就把張蘇木晾在這裡了,他頂多能得個醫館,跟他的預期相差太遠了,你覺得以他的脾氣他能善罷乾休?我們去了港城,就算是他想找我們算賬,也不一定能過得去。可我們回來了,不就是給他機會找我們算賬?”

“唉,”張小大夫歎氣,“明明是早幾十年前就分好家的,偏偏現在他過來耍無賴我們也奈何不得。”各種手段偏偏就卡在邊緣,真的是叫他們無從下手。

確實是奈何不得,東西是不肯給的,也不能給的,可這人趕又趕不走,報官嘛人家也不好管,畢竟這是家務事,而張蘇木還極有分寸,他就揪著張家找事,官家就算是想管,都不知道怎麼管,隻能勸說,人家也平靜地聽你勸說,完了就一句話回你,“隻要我叔把祖傳醫術給了我,我就走。”

你跟他爭辯當年分家就已經分好了張老大夫兩兄弟一人要醫書一人要家業的,他也不認,“我爹已經沒了,誰知道他這分家文書是不是做了假,反正我是張家子弟,我要我們家祖傳的醫書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卻又不能勸張老大夫真的把祖傳醫書給這張蘇木,因為都知道張蘇木這祖傳醫書就是拿來賣裡麵的方子的。誰知道他會跟買家談成什麼樣的條件?萬一人家買了方子就限定張家不能再用,張老大夫這以後還怎麼行醫?

碰上這樣的情況大家能怎麼辦呢,隻能先拖著了。

拖著張蘇木也不急,反正他手裡有買家付的訂金,他也不住張家,自己在附近訂了一間旅館,晚上去睡覺,白天就守在張家醫館門外,沒有人求醫他就怡然自得地哼著京劇看畫本,有人求醫他就青著臉用錘子捶石頭。

雖然已經定下了要遷居港城,但這其實是逼不得已之下的選擇,即便有郭掌櫃在那邊能關照,也不比他們呆了幾十年的津沽好啊,張小大夫每每路過醫館都要對堂弟怒目以視。

張蘇木完全不在乎他堂哥這眼刀,總有給他讓步的一天。

張小大夫發完電報回家,就安排家裡兩個孩子去嶽母家裡,“過幾天是你們外公的生日,你們先提前過去住幾天,我們到時候初八過來。”

“那可太好了!”兩個孩子最近也被家裡的氣氛搞得不太安寧,以前他們一放假就在醫館裡幫忙的,但現在,有那個凶巴巴的堂叔守著,他們家連醫館都不能開了,天天就窩在家裡看醫書,實在是憋得慌,能去外婆家裡鬆散鬆散也好。

提前去住幾天那就要給孩子收拾行李,又要準備一些孩子們的吃食,總不能白吃白喝,還要夾帶一些自家要帶走的行李,最後夫妻倆趕著馬車送兩個孩子去仇家。

張蘇木聽著馬車的動靜過來看了一眼,發現叔叔嬸嬸還在家裡,也就沒有過多關注了。

張小大夫趕著馬車,自然看到了張蘇木過來探看的動作,真是氣得他不行,但心裡又感覺有一些暢快,哼,總有叫你哭的時候。

仇婉又在車上叮囑兩個孩子看好行李,卻又怕兩個孩子在外頭說漏了嘴,最終傳到了張蘇木的耳朵裡,並不敢說得太細致,“也不知道你們那個堂叔哪天能走,要是他一直不肯走,說不得就輪到我們要逃走了,這些東西就是提前備好的,未必用得上,但也得留意。”

“我們會看好行李的。”兄弟兩個也不問多的,知道行李重要,那就看好行李好了,其他的,他們兩個暫時也幫不上忙。

仇婉摸兩個孩子的腦袋,“你們兩個到了你們外婆家裡也留意一下有沒有什麼陌生人,一定要小心。”她總覺得那個買家未必就這樣放心隻叫張蘇木過來,說不得還安排了其他人盯著呢,他們一家務必小心才行啊。

盯也確實是有人盯著張家人,才來不久的,但這個時期並不好有個人專門跟蹤的,所以他們盯得也比較鬆,至少一直沒有發現張家人另有打算。

也是上回郭慧安一家帶來的後遺症,很多街坊都怕自家有點什麼事情叫有心人給盯上,特意跟街道投訴了,以至於現在送信的郵遞員都沒有以前那樣鬆散了,誰家的電報誰家的信都是悄悄給送到收件人手裡,並不張揚出去。

要是以前的話,單隻張家一份來自港城的電報,一封來自港城的信,就能滿世界張揚出去了,連電報內容都瞞不住。

那張蘇木那邊就絕對不會這樣放鬆對張老大夫一家的看管了。也更加不可能給張小大夫發電報、辦旅行證明書以及買船票的空間了。

現在嘛,張老大夫一家的打算還瞞得嚴嚴實實的。當然,這隻是相對一部分普通人而言,對一些其他的有心人,就沒法瞞得那樣緊了。

比方說,王家嫡房的王九,他就知道張老大夫跟港城那邊電報往來的事。為此他特意邀了王七過來談話,“我是打算去的了,你去不去?”

“你真要拋家舍業地跑過去那邊?那邊聽說物價都跟我們這邊差好遠,現在分了家,我們這點家底去了港城可不怎麼抵用。”王七還有一些猶豫。

王九已經仔細想過了,“物價是差得遠,但申城那麼多的大老板都往港城跑,那邊總是有什麼優勢的。而且,燒酒坊郭家都能在港城安居下來,我們王家總比他們家底厚實吧?”王九站起來看了看窗外,“彆看我們這些做生意的這幾年好像沒有受到五零年的影響,但我覺得總有那麼一天的。現在不也在提私營公營合作麼?誰知道哪一天就全私營轉公營呢?”

“祖父必是不肯去的。”王七知道堂弟說得有道理,但他對陌生的地方還是有點犯怯,他想了想,又找了一個借口。

王九神秘一笑,“那你可就想錯了。祖父分家為的就是想遷居,但祖父想去的不是港城,他啊,想移民去其他國家。”

“祖父竟然有這樣的想法?我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王七聽了有些不敢置信,“難道因為你是嫡長一房的,消息就真的比我靈通一些?但祖父可都有七八十歲了,現在還敢移民?去哪裡都得漂洋過海吧?”

王九歎氣,“什麼嫡長一房?你又不是不知道,祖父和父親最信任的是大哥,我跟大哥可不是同一個娘生的。”他的娘是填房,他雖然也是嫡出,但跟嫡長房長子長孫的大哥可還差了一截呢,“我這消息是我娘無意間聽說的,我也是一向跟你感情好,這才跟你提一句,你要是不想去,就想守在津沽,那也行,這話就當我沒說過。”

“哥哥知道你是為哥哥好。”王七是不否認老九的心意的,但是,“按你說的,祖父想移民,大伯父跟大哥應該是一個意思,大伯母總不能不跟大伯父走吧?你要怎麼去港城?”

王九早有準備,“我隻留我娘下來就行。你也知道,除了挨邊的,現在去哪個國家都是要經由港城轉船,到了港城總得歇幾天,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留我娘下來就成。我爹那邊自他寵愛的年輕姨太太在身邊伺候,未必在意我娘能不能跟得上。”

“大伯母也願意?”王七不太相信做習慣了富太太的大伯母願意這樣留下來,“大伯母沒跟上,說不得大伯父就要在國外另娶,到時候大伯母怎麼辦?”

王九有信心,“憑地如何,我娘總是要站我這邊的。”大哥又不是親生的,娘還跟著過去做什麼,指望大哥給她養老麼?不太可能,自來原配留下來的孩子跟填房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天然對立。

“等在港城定居下來了,你又待如何呢?”王七還是不太穩得住,“家底再厚,也不能乾等著坐吃山空,可那邊去了那麼多申城的大老板,好些還去了四年的了,又要怎麼搶一塊肉下來?”

王九早有打聽過,“不拘是投資銀行業、輪船業、電影業、紡織業還是成衣廠,這幾個行業都有賺頭,想賺多的就舍得一點自己全額投資,想穩當點的,就先跟人合夥,等路子趟熟了,到時候再拆夥自己乾。”

“就你這樣的,還沒開始就想著拆夥了,誰敢跟你合夥啊。”王七嘲笑了王九一句。

王九淡然一笑,“你也彆說我,但凡合夥做生意的,少有不拆夥的。再說我也未必就要跟人合夥,本金不夠可以先緊著本金來,賺了再擴大經營也行。罷了,這些打嘴仗的話就不說了,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晚上回我去是不去,去呢,我就幫忙你把旅行證明書跟船票一起給辦好,不去呢,我就不等你了。”

“哥哥知道你是為我著想。”王七示意王九先彆說話,“你讓我想一想,想好了我現在就能回你。”

王九也就不說話了,手裡撿了張報紙來看,正好是港城那邊的報紙,他們王家有船業,這些消息就比彆家要快一些,看看紡織業、成衣業都紅火過其他行業,他點了點紡織業,但申城就是靠紡織業出名的,他是津沽的,去了港城隻怕是搶不過人家,他就轉而看著成衣業,但單做衣服,又怕被人卡布料,倒不如一應掌握到自家手裡,隻線材等原料也要注意。

王九腦子裡已經是轉動開了,王七想來想去,也感覺不好繼續留在津沽,現在不同於以前了,他原是富貴窩裡長大的,未必過得了普通日子,不如跟著堂弟王九一起,向來王九的能力就強過他。

“我跟你一起走吧。”王七想明白了,就給了王九肯定的答複。

王九一點兒也不意外,拿了一包東西遞給他,“旅行證明書跟你家的船票,你帶著吧。”

“你早準備好了?”王七翻了翻資料,有些目瞪口呆,“既然你早料準了,怎麼叫我想什麼想?”

王九擱下手裡的報紙,“你自己想明白了總比我逼著你去要強。祖父正想辦法出手家裡的產業,我聽他的意思,準備出給公家,應該拿不了高價,但這麼多產業也就公家接得下了,你是一起托付過來,還是自己出?”

“我懶得自己出了,托付過來吧。”王七也是嫡房子孫,雖然比不過嫡長房,但手裡的產業也不少,自己出還不知道要出到猴年馬月呢,再說了,“你這船票都訂的是十八號的,也沒幾天了,自己出也來不及啊。”

王九點頭,“那剛剛好,你名下那些產業的資料我已經一並塞進去了。”

“你——你厲害!”王七氣得指著王九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王九拂開他的手,“七哥可彆氣壞了,你我兄弟感情好,我了解你,這才先行事在前頭了,你看,我的想法我也沒有瞞著你。你再看王五跟王六我管不管他們?他們也是嫡房的。”

“行,做哥哥的謝謝你。”王七拎著一包資料要出門,“既然你都定下來了,那我就趕緊回去收拾行李,不過,我舍不下的東西可多著了,你搞得定吧?”

王九一攤手,“隨你,反正祖父包了一整層的客房,多少東西都裝得下。”他嘴角微翹,似笑非笑,“祖父跟父親,都是好幾個姨太太呢。所以啊,我給你們的船票你自己拿著,到時候啊,憑著船票找客房就行,她們沒法單獨住就擠一擠嘛,憑什麼叫正經主子讓道啊。”

“就你這樣子,祖父還誇你呢。”王七嗬嗬冷笑,“他老人家知道你這背地裡的嘴臉不?”

王九笑嗬嗬地反問他,“那你說呢?”

“指定被人瞞著呢。”王七氣哼哼地回了一句,到底是抱著自家那一包東西走了,對啊,憑什麼他們正經的嫡子嫡孫給一群姨太太讓道啊。

到底窺探了一點張家的信息,王九幫著張老大夫不聲不響地出手了宅子,至於那醫館,張老大夫堅持要留給侄子,王九就沒管了,損失也不是他的。

到了初八下午,張老大夫一家輕車簡行前去給親家賀壽,行李早便送過去了,這回拎著的是真正的賀禮,要借人家過生的名義,總不能連點賀禮都不送吧。

仇婉不敢跟外人說,但親生父母還是相信的,更何況還要借親爹過壽的名頭,怎麼也得先把緣由給交待了。

做父母的又能怎麼樣呢,總不能看著女兒跟外孫受苦不是。雖然走得遠,往後未必有機會見得到了,卻也沒辦法,那找事的不是外人,親家的親侄子,打又打不走,罵也罵不走,這年頭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把人弄死了事,更何況親家也未必舍得弄死親侄子,也就隻有女兒跟著他們避而遠之了。

不但沒有怨言相對,還要想辦法支援一點盤纏,“去了那邊,天遠地遠的,手頭緊求人都不知道要去求哪個,做爹娘的給不了太多給你們,但你們帶多一點錢在身上,總比帶少了好。”

親家這番直把張老大夫給感動得熱淚盈眶,“是我對不住親家啊。”

“你又有什麼辦法呢?”仇婉的父母還要安慰親家,“分了十來年的家了,誰成想還會有侄子找上門來要求再分一遍呢,那也是你的血肉親人,奈何不得的,俗話說不看僧麵看佛麵,怎麼也得看你親弟弟的麵子,你也是沒得法子了。”

話是這麼說的,隻想起來了從此以後難得再看到女兒外孫們一眼,仇婉的父母也是悲從心起,跟著哭了一場,哭完了又打起精神來安排,“為免叫外人察覺不對,你們明天還得早些走,悄悄地上了船再說,隻要上了船,總不能去船上把你們追下來。”

又叫張老大夫放心,“我們這邊總能瞞上一天兩天的,過上一天兩天,船也行遠了,你們也穩妥了,那會我這生也是真的過了,你侄子要是找上門來我隻不認賬,你們都是好手好腳的大人了,哪個還要盯著你們的手腳不成?”

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串隻為寬張老大夫的心,晚上又幫忙把行囊整理了再整理,因為是從這邊送去坐船,倒也不怕那張蘇木看著,仇婉的母親又連夜喊了幾個兒媳婦幫忙給各做了一身新衣裳,張家不敢帶太多的行李,連衣服都隻一人帶了兩身,萬一洗了沒乾,都沒得一套能換洗的衣服。

各色事情忙到半夜,第二天早上又趁著天色將明未明之時,將張老大夫一家送到了客運碼頭,就那麼巧,撞上了王九一行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