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的下一個滿月……”
“下一個滿月之後,本座便可以灑掃庭除,清理一番門戶。但在那之前……”楚婆子化成了一滴墨團,“你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還賴著不走了!
薑小樓就知道不可能有什麼天大的好事,尤其是帶著這樣的時限,等到下一個滿月還有二十餘日,楚婆子一看就像是修行出了什麼岔子一樣,又非要攪亂流月和玉英的結契大典,說不定和兩脈的尊者們之間都有衝突。
靠著楚婆子是護不住她的,要不還是跑吧……
“還不快去做事!”楚婆子補充了一句,“你我綁定在一起,幽魂宮之中我還能隱藏行跡,出了幽魂宮,那些人找不到你,卻能找到本座,這兩脈各有三個尊者……”
就算有天外樓在手,薑小樓也難以逃脫,隻能和楚婆子雙雙赴死……
“彆說了,我這就去棒打鴛鴦!”
……
七日後。
按照道門的算法,這一天忌嫁娶,大大的不吉——反過來在魔修眼裡,就是大吉大利了。
修士的結契大典和凡間的婚禮當然是不同的,但是也難以徹底脫離凡塵。就算是陰森森的幽魂宮,這一日也是張燈結彩。
燈是紅彤彤還在向外滲血的燈,彩是被白骨掛起來的綢布,來來往往的修士都是魔修,幽冥一脈更是以幽冥之態在待客,更是森森鬼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鬼王迎親呢。
魔域也有不少特色菜,薑小樓卻不在吃席的修士裡麵,而是被迫一身紅衣,立在了大殿一側。
也不知是哪個看她不順眼的做了手腳,非要攤牌一個維持秩序的任務給薑小樓,如果是江楓本人在這裡,大概要被嘔死。
心上人和旁人結契了,他還要在大典上麵守著,眼睜睜看著結契大典進行,這簡直是殺人誅心啊!
薑小樓卻是無所謂的,還感謝了那位仁兄一番。
她正愁要找什麼好理由來到結契大典上麵,瞌睡呢就有人給送枕頭,隻希望結契大典出事以後,那位好心腸的兄弟也能有個好下場。
來之前薑小樓先把陸平安給禁足了,悄悄送了出去。
結契大典上麵出事,一定會鬨到滿城風雨,薑小樓做好了亡命天涯的準備,實在不行就去搶靈石,但陸平安她卻沒有辦法帶著他逃跑,隻能把他送走。
江楓把陸平安教成了一個廢柴修二代,在這個時候看來也是一件好事。
沒有人會關心陸平安這樣的廢柴在哪裡,等到那些人想起來要拿陸平安威脅江楓了,薑小樓大概也早就跑遠了。
這樣盤算著,薑小樓低眉順眼立在修士們之中,竟也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彆之處。
人們瞧不見她眼底的神色,隻會當做黯然神傷,或是心灰意冷。
江楓已經是一條敗犬,竟也有人悄悄同情了一番——但落井下石的人更多。
“喲,這不是江護法嗎?”
“你誰啊?”
薑小樓是真的不認識這個輕佻的男修——但這一句話成功把那個男修給激怒了。
“江護法貴人多忘事……”男修壓低了聲音惡狠狠說道,“但你忘得了今日之景嗎?”
說罷,他就一個側身離開了,好像隻是和薑小樓擦肩而過一樣。
這番話如果對於真正的江楓來說那就是在他心上紮針,對於薑小樓,連油皮都蹭不破、
至於今日……薑小樓覺得自己忘不了,並且她在努力讓在場所有人都忘不了這個結契大典。
修士之間,早就摒棄了凡間的那種尊卑觀念,但從在場的布置來看,人們還是下意識地把幽冥聖女放到了蕩魂聖子之後的位置。
連幽冥一脈中人也沒有提出來什麼異議,其中一個原因是這些人裡麵有不少從凡間來的守舊的修士,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幽冥聖女除了名號之外,在幽冥一脈的地位根本就比不上蕩魂聖子在蕩魂一脈。
流月一身紅色的法衣,法衣靈韻外顯,應當品階不低。她並沒有戴紅蓋頭,而是挽好了發髻,斜插著數支鑲著血色寶石的金簪。
她剛出現,修士們就是陣陣驚呼。流月本來也就是極美的,大紅色的衣裳也蓋不過她的美色,朱唇一點,更是攝人心魄。
“聖子有豔福啊……”
有男修心中起了色心,豔羨不已。
但也有人覺得流月輕賤。
“她都不知道跟過幾個男人了……”
江楓隻是最有名的那個,不代表隻有一個。
“那是聖女瞧得上他們,反正瞧不上你。”
立馬有另外的修士和他吵了起來,鬨哄哄的一團。
薑小樓漠然看著這場景,頗有一些看淡世事之感,若不是魔界沒有佛門,隻怕會讓人覺得她想遁入空門。
“可憐的江楓……”
說是憐憫,其實幸災樂禍之人最多,都等著看熱鬨呢。至於這二人結契那也是這二人的事情,再往上一層的盤算更是和這些吃席的小修士無關。
當然,江楓本人也應該不知道這些圖謀的。
……
結契的儀式不算很複雜,隻在幽魂宮內部舉辦,也沒有請來外賓,流月和玉英俱是一身紅衣,各自牽著一段紅綢的一邊往台上走了。
蕩魂聖子玉英看起來雖然配不上流月的絕色容顏,可是加上身份和修為也不差什麼,隻是這兩個人還沒結契的,就肉眼可見的麵和心不和。
法衣層層疊疊,品階高不假,可是作用隻是好看,還有些累贅。衣擺很長,流月走得有些艱難,玉英卻甚至不肯扶一把,流月也沒有看自己的未來道侶一眼。
“有好戲看了……”
台下的修士們樂嗬了起來,這一對還沒結契呢就已經是魔界數一數二的怨偶了,以後日子還長,樂子不會少。
那正在高台上的二人心緒也都很複雜。
玉英覺得流月損了他的顏麵——流月也覺得玉英不給臉,若不是因為他是蕩魂聖子,流月才看不上他!
隻可惜江楓……
流月抬起頭走著,餘光不曾分散開,也不曾察覺到江楓就在高台之外,死死盯著自己眼前的地磚和長長的台階。
薑小樓在想,要怎麼才能最快速度衝上去……
……
“天道為證,今你二人結契,道途同路,心跡唯一……”
這份結契的誓言是通用的,但天道也沒有那麼閒,才不會為這種事情作證。
更不要說,這兩個人彆說道途同路了,走路能不能走同一條都不一定。
但結契大典此時也已經過半,一團像胎記一樣的墨點正在死命蟄著薑小樓。
“彆急!”
薑小樓在這二人書寫自己的名字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了高台。
沒有人想過他一個領了維持秩序任務的人會自己破壞任務,隻能眼睜睜看著薑小樓拉住了這一雙道侶之一的手腕。
“流月,跟我走!”
流月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目瞪口呆看著他。
台下不知道哪個修士吹了一聲口哨,頓時熱鬨喧天。
這種搶親的場麵可不常見,發生在聖子聖女和護法之間的就更不多見了,光就著台上三個人的臉色他們都能多吃一碗飯。
玉英也是麵色驟然難看了起來,直接對薑小樓揮出一掌。
流月掃了他的顏麵之事容後再議,當務之急是不能讓江楓擾亂了結契大典。
但薑小樓居然躲了過去,還帶著流月一起跑了。
“天道在上,就算你是聖子地位之尊,也不能拆散我和流月一對有情人!”
薑小樓悲憤道,聲嘶力竭。
玉英給氣得手都在抖。
誰想拆散他們一對有情人了!他稀罕嗎?!
這個江楓發什麼瘋,而且流月怎麼也跟著他一起發瘋了?
“流月,我們離開這裡,去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薑小樓聲情並茂地道,緊緊抓住幽冥聖女的手腕。
幽冥聖女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掙紮,被動地被薑小樓拉著跑。
任誰看在眼裡,都會覺得幽冥聖女這是對江楓愛意至深,才願意為愛私奔。
但是沒有人知道,幽冥聖女口中難言,而且也身不能動,跟著薑小樓離開高台的時候,根本就無法控製她自己的身體。
她的一舉一動都被薑小樓掌控著,隻有眼神能夠流露出驚恐來——可是隻從眼神來看,旁人也分析不出來流月心中所想,反而更加印證了她雖然驚慌,卻還要為愛放棄和玉英結契。
大典亂成一團,修士們吵吵嚷嚷的,看熱鬨的不嫌事大,混亂之中,不少修士對著薑小樓出手,要麼被她擋住了,要麼被她拉著幽冥聖女當擋箭牌。
這讓人們更加堅信了幽冥聖女對於江楓的癡情了,好一對苦命鴛鴦,玉英就是那個梁祝裡麵的馬文才……
“江楓什麼時候這麼強了?”
在追擊的時候,也有人感覺到了不對勁。
因為怕被人發現問題,薑小樓用的可是純粹的幽冥一脈法門,以江楓的水平,斷然無法和薑小樓裝出來的相比。
“也許他真的瘋了吧……”
有苦說不出的幽冥聖女被薑小樓帶著跑路,還要被迫聽著薑小樓的宣言。
“流月,為了你,我可以上天入地,為愛成魔!”
圍觀的修士們一邊覺得肉麻,一邊覺得驚訝。
“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我一直沒有修為突破是不是少了一個道侶……”
還有修士被薑小樓的宣言感動到了。
“為愛成魔……嗚嗚嗚太感人了……”
“為愛成魔,真是可歌可泣……”
長歎一口氣之後,那名修士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話說,江楓本來也是魔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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