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所有人都不要靠近,城裡該忙什麼忙什麼。”薑小樓沉著臉吩咐道,“你們也都不要在這裡停留。”
看她神色,金縷衣就知道此事不小。
事實上。在那個蕩魂一脈的修士露出異樣神情的時候金縷衣就已經下令讓人不再接近了。
在最初他也隻覺得可能會是中毒,而且還有些隱約的期待——魔域之大,能產出一些讓人中毒的靈物並不奇怪,而如果能夠妥善利用起來城外的資源,那麼對於薑小樓的城池建設也是很有幫助的。
但發現了異樣的源頭之後,金縷衣再也不敢托大。固然修真界無奇不有,可是雕刻成人形的神像,哪怕是在魔域,也代表著詭異和不詳。
天地間金石草木無情,但一旦被賦予了人形,這之中的意義就並不相同了。
金縷衣回城中後,石像前麵就隻剩下了薑小樓一人。
閻羅獄外的風沙對於薑小樓而言並不是什麼問題,而對於石像而言也同樣如是。
閻羅獄風沙漫卷,其實地麵上的流沙鬆散到任何一個凡人到此都隻會被瞬間吞沒,隻是修士們不在意罷了。
薑小樓神色肅然,四周沒有任何人,她才拿出了大錘。
但願不要是她想象的那樣……
薑小樓執起大錘向著流沙砸下,沙地鬆散,被她一擊得中之後,百丈之內的流沙全部都飛散開來,但是又因為閻羅獄風沙的原因,沒能徹底消散,而是被風席卷之後又一次落回地麵。
這可比起在尋常土地之上砸一錘的效果差遠了,可是也足夠薑小樓看個明白。最糟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流沙之下,果然全都是神像!
被先挖掘出來的這一尊還不是最大的,更深處隱隱約約,薑小樓也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龐然大物的影子。
這地方簡直沒法待了!
薑小樓不由毛骨悚然,掉頭就走的心思都頓時生了出來。
一想到她的城池外麵滿滿的都是這樣的神像,而閻羅獄裡麵還不知道有多少,說不定哪一天就可能全部活過來,直接把薑小樓包圍,逃無可逃!
然而她如今要走也是無處可去,且不說她一個少主要從閻羅獄離開要冒多大的風險,幾乎就等同於放棄競爭了,而哪怕她真的跑了,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想到楚文茵在那座滿是鎖鏈的大殿之中的話,總有一天,薑小樓不得不直麵這些神像,是早是晚,也沒有什麼差彆。
這樣的東西楚文茵一個殿內就積攢了無數,閻羅獄之下的,恐怕也隻是冰山一角。而且,總不可能隻在她這座城之外。
薑小樓算是明白了那些魔尊選擇閻羅獄的意思了,當然並不是想把自家徒弟扔出來開荒,城池治理什麼的都是幌子,這些閻羅獄風沙下麵的才是正主!
魔域……這是真的打定主意要選一個共主出來了?
儘管依然覺得此事有些兒戲,薑小樓卻也莫名感覺到了這些魔尊們的認真。他們……好像是真的在為所謂的天地大劫做準備。
可是這就又說不通了……
總覺的裡麵有什麼她還沒有注意到的事情,薑小樓靈光一閃,但沒有抓住,隻能作罷。
當務之急,是該如何處置這些神像。
楚文茵曾經告訴過她,除非神像是已經耗光力量的那種,否則根本就不可能被薑小樓完全消滅。而這黃沙下麵的神像隻怕是數以萬計,就算是薑小樓能一個接著一個將這些神像毀滅,等她全部都消滅掉,那也要再過上幾年的時間了。
而魔尊們的考核,顯然也並不是想看這些少主們一個個和神像糾纏不休的,不然這就又回到了印證戰力的那個方向,那還不如先讓他們決鬥一場來個痛快。
把神像隔離起來不讓人靠近是最穩妥的做法,但若隻是隔離,其實就隻是把神像晾在一邊而已,和原本也沒有什麼差彆,而且,在神像下麵,薑小樓又隱約能夠察覺到一絲礦脈的氣息。
魔域這種地方,要是有礦脈,早就被開采完了,哪裡來輪得到薑小樓遇見這種驚喜。唯一的解釋就是這裡的礦脈是魔尊們為了讓他們不得不解決掉神像的問題才放在這裡的,也真是用心良苦。
不知道彆的少主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薑小樓剛把他們四個人得罪了一遍,又不能去他們的城外走一走,彼此之間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消息聯通。
這也就是在城池建設的早期,沒有外來修士湧入的時候才能有這樣的情形,等到有散修到來,隨著這些散修的湧動,五座城池之間的消息聯通隻會越來越緊密,情報工作也必須做起來了。
現在去思考那些事情還有點遠,薑小樓隻是在心裡過了一遍,然後把那個第一個挖出來神像的倒黴修士找了過來。
……
倒黴蛋名叫方昊天,在蕩魂一脈之中也不是修為最高的,不然不至於淪落到在城外吃沙子這種地步。
頭一號倒黴蛋還恍恍惚惚,見到薑小樓之後直接哐當跪了下來。
當然不是跪薑小樓,而是跪黃沙中露出來的神像。
薑小樓吩咐天外樓警戒四周之後,卷了那神像和倒黴蛋一起,到了城外黃沙一個沒有彆的神像的地方。
隨後,她一錘砸到了神像之上!
石像顫動,在刀意裡麵崩裂,細碎的紋路從肩部開始散開來,一直蔓延到石像的半張臉!
從一開始,薑小樓就沒有給這尊神像任何的緩衝,直接用上了她在天外樓之中打磨過的凡人刀意!
以刻石者對石像,果然作用非凡,而這一尊神,也不如天外樓之中那個劍尊的虛影。
但薑小樓並不是為了毀掉這尊石像,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把這單個一尊的石像放在眼裡,而是緊緊盯著倒在地上的倒黴蛋。
方昊天抽搐了一下,但像是並沒有因為石像被損傷而有什麼改變,也不曾攻擊薑小樓。
薑小樓終於放下了心來,接著一錘砸向神像!
楚文茵說過神像不可毀,但薑小樓並沒有告訴她自己在天外樓之中的際遇,也並沒有對楚文茵直言,這些神像如今能夠對她造成的影響微乎其微!
薑小樓在石像身上幾度跳躍,比起高高佇立的神像,她小得就像一隻纖弱的飛鳥,然而薑小樓手中爆發的力道卻無比暴烈,每一擊都在石像最脆弱的地方落下,但並沒有連續,幾次之後,石像表麵上依然高大,但內裡實則千瘡百孔!
這是薑小樓刻意為之,她依然是在借著石像磨礪自己的錘法和刀意,並不急於將神像消滅於一時!
然而這尊神像也不是那麼持久的,薑小樓還意猶未儘,石像就崩裂散開,碎成了一地的石粉。
薑小樓跳了下來,石粉上麵沒有殘餘的氣息,所以她也不必考慮把石像留在這裡會汙染環境,但是除此之外,總覺得忘了什麼事情……
思來想去,薑小樓還沒想出來,於是決定打道回府,就在此時,那堆石塊可疑地動了一下!
難道神像還能死灰複燃?!
薑小樓一驚,大錘已然握在了手中,然後和從石堆裡麵鑽出來的倒黴蛋麵麵相覷。
方昊天訥訥道,“少主……”
話音還未落,他就又一翻白眼。
鐺!
薑小樓按照原計劃一錘砸了下去,拎著暈過去的方昊天回了城。
……
“他……”
“還沒完全清醒,”薑小樓對金縷衣微微一笑道,“需要我的幫助。”
可是她這個神色,簡直在臉上寫滿了殺人滅口四個大字。
但薑小樓是少主,想殺就殺了,而且方昊天的失常本來也就是眾人都知道的事情。金縷衣沒有多餘的同情心,聽話地讓開了。
薑小樓把倒黴蛋丟到了地上。
“少……少主……”
方昊天這一次才是完全清醒過來了,臉上滿是驚慌的神色。
薑小樓坐在陰影裡麵,露出了一個微笑。
“感覺怎麼樣?”
方昊天背後一涼,連忙道,“很好,我已經完全好了!”
“是嗎?”薑小樓幽幽道,“但我覺得你好像是中毒了,不如我幫你解決掉這個問題……”
“隻要你死了,就不會再有中毒的煩惱,你覺得怎麼樣?”
“我……”方昊天一時間還沒轉過彎來,等轉圜過來之後又給薑小樓跪下了。
“少主饒命啊!”
薑小樓饒有興致一般問道,“你都看到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我隻看見了您的英姿!”像是感覺到了薑小樓並沒有要他必死的心思,方昊天的求生欲望非常強烈,“少主您以不可抵擋之勢摧毀了那詭異的石像,而我也隻是一隻可憐的螻蟻……隻配跪在您的腳下啊!”
“……”
薑小樓默默道:“……你還挺會說話的。”
“我貧瘠的語言哪裡能夠形容您優雅的身姿呢……”
在薑小樓不耐煩之前,方昊天率先一步跪倒,“從被少主您拯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發誓為您獻上我的忠誠……”
說到這裡,他麵色一白,竟然直接逼出了一滴心頭血來!
此人行事,倒也是很果決。
薑小樓也沒想到倒黴蛋雖然倒黴,但在要保命的時候一點也不含糊,單單是這個毫不猶豫獻上心頭血的舉動,就是許多修士們都做不來的。
這樣一來,薑小樓倒也不是非要把他滅口了,而且……
方昊天垂著的眼中閃過一絲暗喜。
獻出心血不可怕,獻出了心血但是沒有人收才可怕,這樣一來,不論是不是被迫的,他也算是抱緊了薑小樓這個少主的大腿。
薑小樓沉默片刻之後,收下了方昊天的心頭血。
其實除了金縷衣是薑小樓不明真相時候收下來的以外,彆的從朱顏宮裡出來的修士薑小樓都沒有收下心頭血。這些人天然隻能抱團在她身邊,而用心血控製,倒不是她坦蕩到認為自己能夠以德服人,薑小樓隻是覺得牽連太深,並不是好事。
可方昊天明顯就除外,他看見了薑小樓以錘毀滅神像的一幕,當然他可能也並不明白這一幕為何值得薑小樓把他滅口,但是薑小樓卻不得不保險一些,而且,此人看起來也不是蠢笨的,日後也還有能用得上他的地方。
考慮到這些,薑小樓才收了下來,然後懶洋洋道,“滾吧。”
方昊天真的滾了,走之前還畢恭畢敬告辭。
不知為何,薑小樓感到了一絲絲熟悉之感……
“你在朱顏魔尊麵前,和他有什麼差彆呢?”
天外樓一語驚醒夢中人,然後因為瞎說大實話被惱羞成怒的薑小樓追著錘。
……
鬨夠了,薑小樓才停了下來,問道,“那些神像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神像會對我沒有影響?”
薑小樓的感知無法騙過她自己,不是她在自作多情,而事實的確如此,上一次在楚文茵的那座大殿之中也如是,隻不過殿中的那些有鎖鏈束縛,所以在外的影響並不突出。
但是這一尊神像能把方昊天影響成一個隻會跪拜的傻子,金縷衣也覺得邪性,薑小樓卻對此毫無反應,隻覺出了異樣,這明顯就是有問題的。
然而在鬼哭嶺的時候,薑小樓卻並沒有免疫神像的影響,所以也不是她生來如此,唯一可能與此有關的,隻能是天外樓了……
“第九十一層,究竟是怎麼回事?”
天外樓頓了一下,解釋道,“你已經戰勝了你心中的神,就不會再被彆的神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