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 直到入夜, 西閒才從陸府回到了王府。
從初三到出正月, 這段日子西閒一直都靜養在真珠院裡, 僥天之幸,那孩子的情形慢慢地也在轉好。
陳太醫一天天地看護,其驚愕自不必說,他曾經在京內太醫院當值, 是最經驗豐富的老太醫,卻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情形, 見紅了後居然還能母子平安。
此事也飛快地在雁北城內外傳開, 得知林妃跟小世子皆都平安後, 大家紛紛說是鎮北王的王氣運氣,而在府內, 王妃等卻也讚是陳太醫的醫術高明。
但對陳太醫而言,在這種情形下轉危為安, 這已經不僅僅是什麼醫術高明所能解釋的了的,至於運氣……
回顧那天鎮北王跟西閒兩人在陸府內室的說話,陳太醫仿佛有些明白了。
陸知州府裡, 陸夫人跟小姐陸爾思來探望過幾次, 西閒很感激陸爾思當日的挺身相助,打起精神同她說了許久的話。
陸家之所以如此殷勤, 其實也是陸知州心裡有愧, 畢竟西閒是在陸府出的事, 幸而大事化作小事……且也幸而有陸小姐臨危不亂, 不然側妃出事,惹怒了鎮北王,就算他是堂堂地朝廷二品大員,也擔待不起。
這日陸家母女去後,小公爺關潛從外而來,正西閒困倦睡下了。
關潛見狀道:“彆去驚動,我這就走了,也並沒有什麼事。”
杞子偷偷地問道:“小公爺,您的傷可都好了?”
關潛笑笑:“不是什麼大傷,也沒傷了筋骨,不要緊。”
正陳太醫從外麵進來,聞言說道:“什麼不要緊,差點都要傷著手筋,再深一寸可就成了廢人了。”
關潛道:“這也怨不得,誰叫我自己學藝不精,如果有舅舅那樣的武功,哪裡還用得著這樣。”
陳太醫道:“小公爺還年輕,可彆先學會了王爺那樣的威勇無前才好。”
關潛又是一笑:“我要學的可還多著呢。側妃先前還叮囑叫我好好跟著舅舅學來著。”
陳太醫進內,先悄悄地看了看西閒的情形,又出來問她一天吃多少東西,覺著如何之類,杞子跟奶娘一一回答,關潛本是要先離開,聽他問起這些來,便也站著聽了半晌。
直到他們都說完了,關潛才問道:“太醫,娘娘的情形是不是大好了?”
陳太醫道:“比先前那一場驚險已算是好的多了,隻是還的仔細留神,就是苦了娘娘,這陣子哪裡也去不得,未免乏悶。”
關潛笑道:“說到這個,我倒是才想起來,方才我回來的時候,正撞見陸夫人跟小姐出府,我聽夫人說,他們家把戲班子才送了過來,本是要早點送來的,隻是因娘娘身子向來需要保養,所以未曾,這會兒既然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閒暇起來聽一聽戲,豈不是好?”
陳太醫笑著點頭:“這個法子不錯,又能消遣,又能養神。”
說到這裡,裡頭有宮女出來:“娘娘醒了,快進去伺候。”
關潛跟陳太醫忙站住腳,奶娘等便入內服侍,不多會兒杞子出來:“娘娘聽說小公爺來了,請您進去說話。”
陳太醫才說道:“我再去看看晚間的食譜,小公爺請。”
關潛入內,朝上拜見。
此時西閒已經換了一套衣裳,略收拾了一番,已經在軟榻上坐了,見他來了,便叫到跟前:“這兩天怎麼不見小公爺?”
正月十五之後,關潛就已經從王府搬了出去到了軍營裡,雖然王妃也說了仍舊留著他的住所,他什麼時候回來都成。
關潛說道:“因為開了春,軍隊又要開拔去訓練,這次舅舅讓我隨軍,這兩天正在準備。今日得了點空閒,就趕緊回來看看。”
西閒道:“幾時走?”
“後天就走了。”
“那什麼時候回來?”
“得兩三個月才能回。”
西閒微微蹙眉,不禁有些擔心這少年。可是投筆從戎,保家衛國,這才是有誌向的男兒該做的事,當初關潛隨著來雁北,也正是為此。
西閒便不說那些兒女情長的話,隻問道:“你的傷呢,可都好了?”
關潛笑道:“都好了。”
“讓我看一看。”
關潛一愣:“這個、雖然好了,隻是愈合的有些不好看。還是不用看了。”
西閒的眼前又閃過那次他雙臂流血的場景,心驚肉跳,忙鎮定了片刻:“叫我看看,我好放心。”
關潛這才把袖口解開,又將袖子往上撩起,西閒定睛看去,卻見左臂上的傷還好些,隻有一道長長的紅痕,右臂上的傷卻更重,傷口是給縫合起來的,扭扭曲曲,竟還未曾拆線,果然觸目驚心。
西閒抬手在眼前遮了遮,關潛忙把袖子拉下來。
雖然西閒沒說話,關潛卻猜到她心裡不好過,他想了想,就笑說:“舅舅常常嫌我娘兒氣,說我整天收拾的油頭粉麵,如今好了,身上多了點子傷疤,他便不至於再像先前那樣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