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姬眼睛一亮:“那我可是求之不得,就不要臉的跟娘娘討了罷了。”
正奶娘同宮女來送茶,西閒便對奶娘道:“我床頭櫃子的第三層裡,有三條帕子,奶娘把中間那條拿來。”
頃刻,奶娘取了帕子回來,西閒看了眼,雙手遞給柳姬,柳姬慌忙站起來躬身接了,拿在手中看了眼,滿麵驚愕。
原來這帕子倒是尋常的棉紗而已,但帕子一角所繡的,卻是一株垂絲細柳,仿佛是被風吹動,柳絲往旁邊一側蕩了開去,柳下卻是個頭戴鬥笠的漁夫,正持杆垂釣,魚鉤隱沒之處,小小兩圈漣漪。這幅圖雖小,卻滿是愜意悠閒,逍遙江湖之意。
西閒打量柳姬臉色,道:“李太白的下終南山一詩裡,有說‘長歌吟鬆風,曲儘河星稀。我醉君複樂,陶然共忘機’,當時我繡這幅的時候,想的就是這幾句,隻是我偏愛柳樹,又想範蠡隱姓埋名遨遊五湖的典故,所以才繡了這個,你可喜歡?”
柳姬目光閃爍,不知為什麼眼角隱隱地竟有些微紅,聽西閒問她是否喜歡,才忙道:“喜歡……我自然是喜歡的。”
她說著抬眸看向西閒,目光有些複雜:“可是……娘娘這樣厚愛,我、我真有些不敢受娘娘的惠賜了。”
“說什麼話,”西閒舉手在她的手上輕輕一握,含笑道:“你彆嫌棄就好了,等我以後得了閒,再給你繡一副好的。”
柳姬對上她的眼神,卻並沒跟她對視良久,隻又匆匆低下頭:“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柳姬又略坐了半刻鐘,人卻有些恍惚似的,也不似先前那樣巧笑嫣然能說會道,茶吃了半盞,便起身告辭了。
西閒忙叫奶娘幫著送她,柳姬將出院門的時候,恰見趙宗冕從外而來。
每次柳姬撞見趙宗冕,不管有沒有人,總會廝纏著調笑一陣子,趙宗冕因為才得了前鋒營的消息,心裡不痛快,正想隨便應付過去,不料柳姬見了,隻向著他屈膝行了個禮:“參見王爺。”然後後退兩步,竟然頭也不回地去了。
趙宗冕目送柳姬乾淨利落走開的背影,吃驚不小,不知道她今兒是哪根筋不對了。
若有所思地進了門,正也看見西閒捧著繃子,又要下功夫。
趙宗冕笑道:“方才我正撞見柳姬,你們說什麼了?她怎麼一臉的如喪考妣,蔫的好像是給人痛打了一頓的落水狗。”
西閒道:“王爺隻顧說笑。就不興人家也有個心事嗎。”
趙宗冕不以為然道:“她能有什麼心事?”
西閒撇了他一眼:“她也是個人,是人,自然會有七情六欲,各種心事。”
“咦,那麼小閒豈非不是人?”
西閒皺眉,隱約覺著他又將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果然,趙宗冕笑道:“如果是人,怎麼我見你的七情六欲那樣少呢?會不會是從哪個九重天裡偷跑下來的仙女?”
西閒便不搭腔。
趙宗冕見她不理自己,就湊過來看她刺繡,這件繡品他見過幾次了,這還是頭一次認真打量。
西閒轉頭,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未免有些不自在,便道:“王爺,你沒有彆的事嗎?”
趙宗冕道:“有點……待會兒說。”
西閒本是隨口問的,想支開他,聽了這句卻留了意:“有什麼事?”
趙宗冕飛快地掃她一眼:“小事而已。對了,你這兒打算繡一條魚呢,還是兩條?”
“一條。”
“人家都講究好事成雙,怎麼能隻繡一條?再添一條。”
“這兒若再添,地方就窄了。”
“窄點又怎麼樣,一條魚多麼孤單,你好歹給他一個伴兒,擠一點總比孤零零的好。”
西閒笑笑:“王爺,您還沒說到底有什麼事兒呢。”趙宗冕不肯直言,反而顧左右而言他,西閒就知道他要說的絕不是什麼小事。
趙宗冕喉頭動了動:“我大概要去白山一趟。”
西閒手中還捏著針,聽了這句,手突然不由自主地抖了抖,針尖往前,刺破了底下的手指。
西閒甩手,卻見指尖上滲出血來,她看著那團小小的血珠,覺著十分刺眼,下意識把手指埋入口中。
不料才一動,手已經給趙宗冕握住,他搶東西似的把她的手指抽了出來,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你怎麼這樣不小心?”他一邊吸吮,一邊含含糊糊地說。
西閒凝視著趙宗冕的雙眼,終於問道:“是不是白山出了什麼事?”
“沒有!”趙因為含著手指,他的聲音仍有些含混不清,舌頭卻在裡頭微微攪動,舔在她的手指上,原先的刺痛慢慢就消失了。
“真的?”
“真的。我雁北軍所向披靡,能有什麼事?”趙宗冕的眼中透出自傲跟責備之色,仿佛在怪西閒咒他的長勝之軍。
心中還有彆的話在湧動,然而望著此時此刻滿麵認真的鎮北王,西閒把那些話壓下,隻溫聲道:“好了。”
趙宗冕微睜雙眼望著她,似乎不解何意。西閒把手撤了撤:“王爺,已經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