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子是那夜死裡逃生的人之一, 其他真珠院的人,在事發後也都給仔細看管起來。
據杞子說,火最初是從裡頭燃起來的。
那夜晚風大,窗戶開了半扇,大概是風把桌上的蠟燭吹倒,將屋內的帳幔給點燃了。
那會兒大家都已經睡熟,發現的時候, 整間裡屋都是火光蔓延,而雕花床也幾乎都給火吞沒了,依稀可以看到奶娘的半邊身子伏在床邊,仿佛是個要去救人的樣子。
杞子因為睡覺打鼾, 睡起來又死沉, 有時候西閒夜間叫她她都聽不到,所以等閒不用她值夜,隻是睡在外間。
今晚上是奶娘跟另一個宮女睡在裡間守著西閒。等火從裡頭席卷出來的時候, 杞子仍睡得渾然不知, 還是外頭一個小丫頭起夜,發現裡頭火光通明,不知道怎麼樣,忙跑去把門打開才發現, 那時候火已經卷到杞子的榻上,她的褥子都開始燃燒, 再過片刻, 隻怕她也性命不保。
那小丫頭即刻叫嚷起來, 真珠院裡眾人才猛然驚醒,奔走呼叫,又打水救火,但這會兒哪裡還能救的下來,偏偏春日大風,不多會兒,火舌已經透向屋頂,整個院子眼看將變成一個火海,眾人慌裡慌張地開了門都逃了出去。
其他眾人的說法,也都大同小異。
文安王趙宗栩來到雁北,原本是為了宣旨,沒想到先遇到這種事。隨趙宗栩一痛到來的那些朝廷的內侍官,禮部官員們陸續到達後也知道了,一個個心驚肉跳,不敢做聲。
如果換了彆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不測情形,聖旨自然是最重要的。但如今對方是鎮北王,且又是如此慘事……大家不約而同畏縮起來,隻擔心鎮北王憤怒之下殃及自己,哪裡還敢多嘴。
趙宗栩短暫地安撫了眾人道:“我同各位商議一下,等鎮北王的家事稍微料理妥當,王爺的情緒平靜些,咱們再宣旨意,大家說如何?”
眾人紛紛附和,表示一切都聽文安王示下。
趙宗栩處理了外事,才又返回王府,還沒進門就給王府管事拉住,道:“王妃命我們快去找王爺您呢,我們殿下要把要把真珠院的那些人都給側妃陪葬。”
文安王大驚:“現在那些人呢?”
“都已經綁在了北院。”
趙宗栩打聽趙宗冕在書房,便匆匆趕過去,進門就嗅到一股濃烈的酒氣。
鎮北王趴在桌上,人事不省,地上有給摔碎了的酒壇子,還有一壇沒開封的擱在桌邊。
趙宗栩上前:“宗冕!”連喚幾聲,都不答應。文安王無奈,隻得先把他懷中抱著的一壇子酒挪開,想把他扶到榻上去睡。
才一動,趙宗冕有所察覺,他睜開眼睛看了會兒,認出是文安王,便道:“王兄,你來了。”
文安王道:“怎麼喝這麼多酒。”
趙宗冕怔怔盯著他:“王兄,你確信那個……就是西閒嗎?”
文安王一震:“你說什麼?”
“我去看過了,”趙宗冕閉上雙眼喃喃道,“我不信,那不是她,不是她。”
“叫你不要去的,”文安王呆了呆,擰眉道:“你……你這是何必!”
先前因看了那副場景,文安王受驚不小,回頭對趙宗冕的描述儘量隱晦。
沒想到他居然自己去看了。怪不得會是現在這幅模樣。
而趙宗冕扶著他的肩頭,問道:“王兄,你快告訴我,那不是小閒。”
文安王無法回答。隻得含糊說道:“你喝醉了,我叫人熬些醒酒湯,你且先睡會兒。”
趙宗冕道:“喝什麼醒酒湯,得喝酒,醉死了才好,省的我的眼前總是她、她那樣……”
文安王垂下眼皮:“不要去想了。”
趙宗冕道:“你當我喜歡想嗎?”
文安王道:“宗冕,想開些,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本來是可以避免的,”趙宗冕猛然站住腳,血紅著眼說:“是她,一定是她!”
文安王心驚:“你說什麼?你難道是說……”
“一個瑛姬,又是西閒,”趙宗冕眯起雙眼,“當初張素華跟她說瑛姬跟張斌有染,按照她向來的謹慎,一定有更好的法子處置,但她偏偏沒有插手,最後鬨成那樣難看的局麵,難道不是她有意放縱?瑛姬也就罷了,可不該、不該是西閒。”
說到西閒的名字,趙宗冕心頭翻湧,他踉蹌後退數步,倒在羅漢榻上,呼呼喘氣,雙眼通紅。
文安王沉吟說道:“你那侍妾的事,王妃必然有自己的打算,畢竟她也沒料到二夫人會……至於側妃的事,不是說隻是偶然麼?”
趙宗冕斜睨他:“王兄,你彆和稀泥,我知道你是最謹慎心細的,平心而論,你說這件事可是偶然?”
文安王沉默不語。趙宗冕笑道:“你不信是不是?我也不信。但是在我走之前我特意跟她說過,我要真珠院一切安好,我不信在她的眼皮底下,會活活地死了人。”
話說到這裡,文安王道:“你覺著是有人謀害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