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王妃攜著西閒的手進了轎子,離開東宮大街,徑直回下榻府邸。
趙宗冕並不在京內常住,這一次眾人上京的棲身之所,仍是上回他得勝歸來成宗賞賜給他的那宅子。
一路上王妃握著西閒的手,詢問她那夜的情形以及事後種種,西閒便按照向太子所說,也一一同王妃說了。
吳妃聽果然是王琴兒,恨道:“那日我們查了出來,王爺拷問,她還死活不肯招認呢,這女子實在是心如蛇蠍。不過,她把妹妹劫持了去,卻不知有什麼意圖?”又緊鎖眉頭,關切問道:“還有小世子,現在……”
西閒聽她提到孩子,眼圈發紅,早墜下淚來,就扭開頭。
王妃看著她的樣子,忙先不提,隻安撫說:“妹妹如此大難不死,那孩子一定也有神佛庇佑,一定會好端端地找回來的!”
當下暫時不提此事,片刻,西閒便又問蘇舒燕跟鎮北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正想跟你說這件,”王妃歎道:“自從你出事後,王爺十分消塵,在雁北的時候,天天喝酒,幾乎沒有一天不是酩酊大醉的,而且喝醉了往往愛往真珠院跑……罷了。上京後,我以為他會收斂些,不料也仍如此,非但自己喝,還愛拉著彆人喝,每次同人吃酒,桌上一定得醉倒大半的人才肯罷休。”
轎子走的很慢,微微地上下晃動,西閒垂著眼皮,長長地睫毛時不時地也輕輕扇動。
王妃道:“事發的那天,正是東宮蘇嬪的生日,我知道蘇嬪她跟你向來最好,怕王爺去了後會節外生枝,且他那個脾氣,也怕他在正經日子上鬨事,所以規勸著叫他不要去……誰知,頭天晚上,東宮居然派了人來特請,唉!”
西閒道:“畢竟是皇室宗親,王爺在京內而不去赴宴的話,似乎說不過去,且其他人也會有議論。”
王妃點點頭道:“話雖如此,但若是不去,又怎麼會惹出這天大的禍事?”
西閒問道:“那天,王妃應該也是去了的,可知道些什麼詳細?”
吳妃道:“我跟王爺是一塊兒去的,他們男人們在外,我們在裡頭……本來,先前我們才上京不久的時候,王爺曾去過蘇府一趟,聽說那會兒蘇府三公子也才從江南遊曆回來。偏偏那次蘇嬪也回了娘家,我隱約聽說,蘇嬪不知何故跟王爺撞見了,兩人大吵一頓,不歡而散。”
西閒的心微微驚跳:“然後呢?”
王妃苦笑道:“我因為知道這件事,所以那天去赴宴也格外小心。然而我留心看蘇嬪的言行舉止,卻極正常的,就算同我說話,也並沒有什麼氣惱不快之色,也許是她涵養好,不肯遷怒於我,也許時過境遷,她已經釋懷了……”
西閒聚精會神地聽王妃說起蘇舒燕的事,就算王妃的話語寥寥,但她幾乎能從中看見還活著的蘇舒燕,那樣活潑愛笑的樣子。
眼前的景物頓時模糊起來。西閒低著頭,不肯讓王妃看見自己眼中的淚花。
王妃想了想,繼續說道:“我也放了心,大家其樂融融吃了酒,蘇嬪也趁興喝了兩杯,臉頰紅紅的……看得出她很快活。”說到這裡,王妃停下來,有些不安地看了西閒一眼。
畢竟才說蘇舒燕因為西閒的死而跟鎮北王鬨翻,突然又說起蘇舒燕釋懷往事儘情吃酒,未免顯得人情涼薄。
豈料西閒聽著,卻絲毫沒在意這個,反恨不得王妃多說些蘇舒燕高高興興的情形,因為她知道……最不好的事情很快就要發生了。
果然,王妃歎了口氣,道:“當時太子妃見蘇嬪有了幾分酒意,就笑勸了兩句,蘇嬪扶著宮女起身進內更衣去了……然後……”王妃咬了咬嘴唇,眉頭縮緊:“不多時,我們竟聽說,王爺、王爺他喝醉了酒,闖入了東宮內宅,意圖……總之,等我們急急趕去的時候,太子殿下跟蘇大人等已經到場,蘇嬪她……”
西閒聽王妃語焉不詳,仿佛掠過了最關鍵的,便問:“您說王爺他意圖什麼?”
吳妃重重嗐歎,滿臉惱怒:“這話叫我怎麼說出口,其實東宮的人對此也是諱莫如深不敢提起的。”她猶豫了會兒,微微湊近西閒耳畔道:“他們說,王爺趁醉意圖對蘇嬪用強,蘇嬪反抗,王爺才失手將她……那會兒太子攔著不許我們進內,是我身邊一個嬤嬤大膽偷看了一眼,蘇嬪的確是衣衫淩亂……”
西閒突然覺著頭暈。王妃見她臉色泛白,於是噤聲不提。
兩件事說完,地方也到了。王妃同西閒相攜入內,往內宅去的時候,王妃道:“這裡不比咱們雁北的地方大,不過也算能住人,先前我聽說你回來了,特叫人立刻收拾出了一間。”
過了二門望內,遙遙地望見李夫人跟柳姬兩個站在廊下,看他們來到,忙快步迎上。
大家見了禮,入內說話,王妃吩咐道:“側妃今日才回來,一路勞苦,方才又麵見太子,且彆叫她太乏累了。今兒先叫她好生歇息,有什麼事兒,咱們明日再說。”
說著又吩咐把陳太醫叫來,讓給西閒再把把脈,看看要用什麼藥之類。
於是西閒先回了下處,這所落腳的宅子本就是老宅子,住處也頗見滄桑,柱子都並沒有整紅的漆,反透出斑駁之意,雖陳設樸素,卻還雅致乾淨。
底下人忙著準備了洗澡水,西閒正有此意,當下寬衣入內。
西閒洗澡不願意人圍著,便把下人都打發了,自己靠在浴桶裡出神,心中的事千頭萬緒,飛來舞去,暫時落在蘇舒燕跟趙宗冕這件事上。
她想著王妃所說“妃嬪衣衫淩亂”等話,心中實在驚惱的很,掬了一把水澆在臉上,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正冥思暗想,嗤地一聲輕笑從身後響起,有人道:“你去哪裡溜達了一圈兒,不緊著在外頭逍遙,怎麼這麼快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