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六小心翼翼問道:“王爺怎麼不大高興?這件事過後,證明殿下無罪,自然很快就要給放出去了。”
趙宗冕不置可否:“是嗎。”
賀六道:“當然,難道還要把殿下禁押在這裡不成?”
趙宗冕仍有些心不在焉,手探入懷中,不知握到什麼東西,在手中輕輕地揉來揉去。
賀六見他仿佛出神,不敢打擾,就悄悄地退了出來。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左右,裡頭趙宗冕叫道:“三爺。”
外間錢三正跟眾人也在暗暗商議此事,聽了召喚忙進來,趙宗冕招手上前,如此這般吩咐了幾句,錢三爺聽著,臉上露出驚訝表情。
正所謂幾家歡樂幾家愁。
太子妃在七夕之後便又進了一次宮,此後,根據宮中傳出來的消息,皇帝龍顏大怒,有意廢黜太子妃,據說跟東宮蘇嬪之事有關。
七夕那天,本來蘇府朱夫人也受了端妃之邀請,隻是朱夫人因為蘇舒燕之死,纏綿病榻數月,所以竟不曾前往。
但很快,蘇府也聽說了那日宮中的真相。
蘇侍郎無法置信,卻也因而老淚縱橫,不能承受。
而滿朝文武雖也心知肚明,卻因為涉及儲君,所以一時不敢發聲,竟是滿朝喑啞。
可卻終究不是每個人都如此,這一次出麵的,仍是禦史台林牧野。
這次林牧野並沒有像是上次痛罵趙宗冕一樣,他隻是言明蘇嬪之死疑竇叢生,又有嘉昌縣主的證供,說明謀害蘇嬪之人並非鎮北王。
林牧野懇請皇帝命大理寺聯合刑部,京兆府會審,務求真相大白於天下,以塞悠悠眾口。
通篇並沒有提半句有關太子的不是,但如果真的三司會審,太子勢必將被牽連入內。
對於林牧野的這份上書,皇帝批的很快,也很簡單,隻有短短地三行字:
疑犯在逃,已命鎮撫司偵緝。
太子妃統理東宮不力,廢黜。
鎮北王無罪開釋。
皇帝明顯將所有責任都推在了太子妃身上,這也算是丟卒保車了。
文武百官雖然仍有些心塞,但這畢竟是聖上的旨意,且畢竟太子隻有一個,皇帝已經風燭殘年,若真的因太子失德而廢黜,那將來承繼大統的又是哪個?
所以,這仿佛是最好的處置方法了。
七月末,西巷王府。
這段日子來,吳妃連做夢都想要笑。
方氏從太子妃被貶為庶人,此事在吳妃的意料之外,但對她而言,卻簡直是天降喜訊。
七夕在宮中對峙的時候,方氏還是那樣不可一世,仿佛把所有人的性命拿捏在掌心,哪裡想到轉眼間竟落了這個下場。
先前她這個鎮北王妃的頭銜搖搖欲墜的時候,做夢也想不到,方氏會比她先一步慘落穀底。
隻不過,在高興之餘,吳妃的心弦卻又有些無端地緊繃。
自從出宮,她的眼前心底時不時所想起的,都是那天西閒跟太子妃對峙的場景。
林西閒的氣定神閒,從容不迫,縱然是麵對殺氣凜然的方氏,氣勢亦絲毫不輸半分。
吳妃知道在對付東宮這件事上,她跟西閒是一路的,同仇敵愾,西閒的勝利亦是她的勝利。
但她在為方氏倒台而喜悅的同時,卻又有著不安的後怕。
假如有朝一日,自己站在了太子妃方氏那個位置上呢。
假如有朝一日不得不跟林西閒對上呢。
王妃絕對不願意這一天的出現。
可事實上,自從趙宗冕帶著西閒回到雁北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心知肚明,她們兩個必有不得不對上的一日。
幾乎是一種準確的直覺,王妃知道,林西閒跟趙宗冕曾有過的那些山花野草不一樣。
所以對於王妃而言,這種扳倒太子妃的喜悅裡,摻雜著一絲惶恐跟忐忑。
但是王妃不知道的是,西閒從沒有思考過王妃所擔心的這些事。
因為西閒沒有空暇跟心思去想什麼“有朝一日”,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對西閒來說,太子妃被廢並不是結局,這隻是個開始。
如果是彆的什麼人身死,興許這個已經可以算是圓滿的結束了,但那個是蘇舒燕。
是她從小到大,不似姐妹,勝似姐妹的蘇舒燕。
所以,不管是誰害了蘇舒燕,對西閒來說隻有一個結局。
以血還血,以命抵命。
就在西閒盤算下一步的時候,趙宗冕的內衛疾步而入,向她報告了一個消息。
雖知道這些內衛個個精明強乾,得到的消息往往精準無誤,可西閒仍是怔了怔:“消息是真?”
“確鑿無誤,”內衛道,“章令公主的車駕已經快到京城了,同行的是關小公爺,據哨探回報的消息……”
內衛頓了頓:“他們還帶了個一兩歲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