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道:“如果我跟娘娘的孩子還活著,應該也是這樣好模樣,這樣機靈,這樣……”
“夠了。”王妃突然打斷了李夫人的話。
李夫人噤聲,王妃的聲音有些冷硬,道:“我不想再聽見舊事重提。如今王爺才回府,明日還要進宮謝恩,吉凶尚且無法定論,要操心的事還有很多,還不到閒話家常的時候。”
李夫人低頭:“是。”
王妃背對著她,緩緩地呼吸數回,才溫聲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隻是誰叫你的身子不爭氣呢,你又不像我,你但凡好一些,像是先前瑛姬一樣得王爺喜歡,未必不會再懷上孩子。”
李夫人苦笑道:“奴婢自忖福薄,不敢再奢求妄想了。”
王妃歎道:“如雲,我知道你向來忠心,你為吳家所做的,我也永遠都不會忘記。”
李夫人道:“娘娘說哪裡的話,奴婢本就是老王府的人,為了老王爺,世子跟娘娘您,就算獻出性命也是應當的。”
王妃把她的手輕輕握住,語重心長道:“你放心,等大事可成,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正在此時,內侍來報,說宮內有太監來傳旨。
原來宮中的旨意,是著令鎮北王次日帶著小王子一塊兒進宮麵聖。
西閒聽了這消息,心中隱隱地不安。忙派人去打聽鎮北王現在哪裡。
原先西閒雖知道趙宗冕明兒要進宮,卻也不以為意,橫豎他自己心中有數,不必她操心。
但泰兒從沒有跟他這位父親私下相處過,且才跟西閒相聚,想到今兒泰兒跟他鬨得大哭那場景,西閒心中忐忑。
黃昏時候,趙宗冕從外回來,進門見西閒坐在羅漢榻邊上,便笑嘻嘻說道:“怎麼了,聽說你急著找我?是不是終於發現自己離不開本王了啊。”
西閒咳嗽了聲。
趙宗冕目光一陣亂梭,果然見從西閒身後探出一個頭來,泰兒瞪著一雙亮晶晶地眼睛,又露出那種戒備的凝重神情。
趙宗冕無奈地在後頸上撫過:“他怎麼還在這兒,那個……那個奶媽子呢?”
西閒把泰兒抱出來放在膝上,雙手如羽翼似的環抱著他,泰兒則貼在西閒胸口,親密無間。
趙宗冕不禁看的羨慕起來。
西閒道:“王爺可知道了明兒要帶泰兒進宮的事?”
趙宗冕在她旁邊坐了:“知道。”又傾身對西閒道:“你找我是為了這件事?”
正帶笑看著西閒,冷不防泰兒突然伸手,向著他臉上推了過來。
幸而西閒摁住了他的手,這才沒讓鎮北王的俊美容顏就此破相。
趙宗冕吃驚地看著泰兒:“外頭滿城裡找刺客,我看這兒就有現成的一個。”
西閒一愣,差點忍俊不禁,卻又咳嗽了聲道:“王爺覺著,明兒皇上會跟您說什麼呢?”
“應該是跟先前東宮的事有關吧。”趙宗冕隨口回答,趁西閒沒看他的時候,狠狠地瞪了泰兒一眼。
但這一次,他能降龍懾虎似的眼神,在泰兒麵前卻赫然失效。小孩子衝著他吐了吐舌,就得意洋洋靠在西閒懷中去了,似乎知道他奈何不了自己。
西閒滿心裡忖度明日的事,一種本能的不安預感讓她心頭沉重,並沒留意他們一大一小正“過招”。
默默想了會兒該怎麼開口,西閒道:“皇上先前雖廢黜了太子妃,但顯然不會對太子如何,可是最近王爺身上發生的事都跟太子有關,且都是太子的過失,王爺覺著皇上會如何看待此事?”
趙宗冕是個能動手就甚少動口的人,此刻卻是一身武功無法施展。
聞言答道:“老家夥當然會護犢子,畢竟那是他唯一的兒子了。”
說到這裡,突然心頭一怔,盯著麵前這個自己目前“唯一的兒子”,為什麼一看見這小家夥,非但不想護犢子,反而想揍一頓……
“王爺要小心啊。”西閒低低地,瞥他一眼,確認他聽見了自己的話:“大概親衛已經跟您說了,太子的人在雁北動了手。”
趙宗冕心中一動:“小閒,你是為我擔心?”
西閒道:“畢竟明兒要帶了泰兒進宮。那宮門豈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太子能在雁北動手就已經算是撕破臉了。這會子進宮去,王爺……就沒彆的想法嗎?”
趙宗冕凝視著她:“假如今兒沒有那道旨意,不用帶這小家夥進宮的話,你會不會跟我說這些話?”
西閒眨眨眼,並沒有回答。
趙宗冕道:“難道老子還是占了這兒子的光?”
西閒才微微一笑:“王爺,泰兒才一歲,先前又從沒有見過您,王爺要對他好些,小孩子的心是靈的,誰對他真心好他是知道的。”
趙宗冕道:“誰對他真心好,本王不知。他對本王真心壞,我才清楚呢。”
西閒啞然。趙宗冕又道:“你也是的,你不擔心老子,隻擔心兒子……”
“我不擔心王爺,因為相信王爺有足夠的能力應對,”西閒聲音溫和而淡定,“可泰兒不一樣。倘若帶了他進宮,反成了挾製王爺的把柄……”
趙宗冕屏息:“原來你還是在為我擔心。”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西閒,“你早點說不就行了?其實本王早……”
刹那間情動,卻忘了身邊還有個小刺客,泰兒見他越來越靠近,早就歪頭盯著他,怎奈手還給西閒握著無法動彈,小家夥斜睨了趙宗冕半晌,突然“啊啊啊”地大叫數聲。
西閒一怔:“怎麼了?”
泰兒卻又撒嬌似的拱入她懷中,瞬間讓西閒的心軟的忘了自己想問什麼了。
趙宗冕卻聽見自己咬牙的聲音:“你這是生了個什麼……一點也不像本王。怕不是哪裡撿來的吧。”
西閒聽了這句,淡淡答說:“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趙宗冕瞠目結舌,泰兒卻仿佛聽見什麼有趣的話,咯咯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