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夜, 皇宮家宴。
在京內的皇親貴戚,朝中重臣,列國使團等都在受邀之列。
西閒跟皇後自也要列席, 本來皇後跟貴妃的親眷亦能進宮赴宴,隻是皇後的親族早就零落, 雖有一些遠方眷親, 先前多不來往了,所以隻有兩個同姓的旁枝搪塞。
西閒這邊倒是來的整齊,林牧野跟東來, 楊夫人同於青青,還帶著小兒子林翼,除此之外,卻還有個意料外的人, 竟是於青青的娘家堂妹, 喚作於琦。
楊夫人先帶了於青青, 林翼,於琦三人來至甘露宮給西閒請安,西閒瞧見他們倒也喜歡,可是那於琦,她卻素不相識,從沒有見過。
正疑惑中, 於青青說道:“回娘娘, 這是我堂妹琦兒, 她一向極仰慕娘娘, 所以今兒大膽特帶她進宮見識見識。”
西閒見那於琦生得瓜子臉,微吊的眼角,倒也有幾分姿色,一身紫色的繡花襖裙,頭上簪花帶釵,脖子上還帶著瓔珞,打扮的頗顯貴氣,隻是這通身的氣質有些壓不住,反而顯出幾分輕浮。
西閒一笑:“我從未見過,還以為是誰家的小姐錯跟了來呢。”
楊夫人在旁邊欲言又止,那於琦上前行禮:“妾參見娘娘千歲。”
西閒點頭,對阿照說道:“帶他們暫到外間歇息,拿一些果子給小公子吃。”
於青青本還要說話,見西閒不由分說打發了,那一腔子暗中練習了千百遍的花言巧語就無法傾訴出來,她自然不痛快,卻也不敢表露出來,隻在臨出門的時候又對楊夫人使了好些眼色。
這一乾人等出外後,西閒便問楊夫人:“那於家的姑娘是怎麼了?”
楊夫人才說道:“他們家的老爺原本是領的外差,去年才回了京,又派了個在太常寺的閒職。不知怎麼就跟你嫂子家裡親熱上了,這姑娘也常去府裡走動,卻顯得殷勤。”
西閒道:“他們是想乾什麼?”
楊夫人說道:“還不是因為近來說什麼選妃的事?聽說好些高門大戶的人家尋門路想把女兒送進宮,這位姑娘偏生也有些姿色,所以居然起了這個念頭,我本來沒這個想法的,隻是你嫂子跟我說,如今朝中的人多都向著皇後娘娘,將來安排進了宮的那些妃嬪們,豈不都成了皇後娘娘的人嗎?所以倒不如咱們也安插一個自己人進來,好歹也是你的幫手呢。”
楊夫人說到最後,就探詢地看著西閒:“我聽她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你覺著呢?”
西閒一笑轉頭:“母親難道忘了,當初皇後娘娘那位表親的下場?”
吳箋的事鬨得沸沸揚揚,如今這女孩子還在教坊司裡任人取笑呢。
楊夫人聽西閒提起此人,一驚道:“這麼說是不成嗎?”
西閒淡淡笑道:“彆說成不成,隻先看嫂子的為人,就知道她的親戚能不能靠得住了。”
楊夫人忐忑起來:“這,這可怎麼是好,我一時心軟經不住他們求,就許他們一塊兒來了。”
西閒道:“我是想不通這些人,難道隻要進了這宮裡,就能一步登天嗎?難道就不會跟吳家小姐一樣萬劫不複?不過既然已經來了,也不用再說彆的,此刻再攆走他們,叫人看了笑話,他們心裡也必然不服,興許還會再想著下次,就讓他們留下吧,也免得母親你不好做。”
楊夫人滿麵不安:“西閒,我……我原本是因她那句給你找個幫手的話……”
西閒溫聲道:“母親不必自責,隻不過這些事你以後千萬彆再插手了。我有沒有什麼幫手也活到現在了,何況,若是自家的幫手反而變成對頭,那就不好說了。”
眼看時辰差不多,西閒問道:“太子殿下呢?”
孫奶媽領了泰兒出來,跟楊夫人見過,便一同往天熙宮。
正將到天熙宮之時,就見吳皇後的鳳駕迎麵而來,西閒止步等候。
吳皇後下了鳳輦,笑道:“這樣冷的天,妹妹何須如此多禮。”又見楊夫人在身後,便道:“夫人也都到了?”
楊夫人率眾人上前跪地磕頭,吳皇後忙叫人扶著她起來,掃了一眼在場眾人,目光在於琦麵上停了停,笑道:“這是?”
於青青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倒是於琦道:“回皇後娘娘,妾的父親是太常寺祭酒,妾名於琦。”
吳皇後笑道:“是嗎?那 ……是貴妃的何親?”
於琦說道:“妾是貴妃娘娘兄嫂之妹。”
吳皇後“哦”了聲,對西閒道:“我著實羨慕妹妹,竟有這許多知冷知熱的親戚。”又掃了會兒:“太子呢?”
泰兒從後麵走出來,向著吳皇後行禮道:“參見皇後娘娘。”
吳皇後笑道:“你方才去哪裡了?”
泰兒說道:“方才那小孩子踢了我一腳,我打他呢。”說著往後一指,卻指的是林翼的方向。
大家個個色變,西閒忙道:“泰兒……說什麼話?”
於青青不知林翼是不是真的踢了泰兒,卻更嚇得無言以對。
眾人正戰戰兢兢,吳皇後笑道:“雖說小孩子打打鬨鬨是尋常,隻不過太子殿下千金之軀,可彆學他們一樣玩鬨呀,來,讓母後領著你到裡頭坐著看戲去。”
皇後伸手要來拉泰兒,泰兒卻猛地縮手,口齒伶俐地說道:“謝謝皇後娘娘,我跟著母妃就好啦。”
眾目睽睽之下,皇後臉上的笑略僵了僵。
西閒皺眉:“泰兒,娘娘乃是好意,如何這樣無禮?”
吳皇後卻又說道:“童言無忌,妹妹不用如此多心,好了,咱們去落座吧,彆叫人久等了。”
於是迤邐來至天熙宮,舉目看去,卻見嘉賓滿座,衣香鬢影,加上燈火輝煌,映的如同天上人間。
更因為文安王的家眷也遷來了京中,所以今夜文安王妃,兩名側妃,以及膝下一名世子,兩名庶子並三名郡主都在座。
眾人見皇後同貴妃都到了,忙上前恭迎,吳皇後同西閒兩人越過人群,到上首分左右次序坐了。
泰兒卻依舊跟在西閒的身旁,因不見趙宗冕便問道:“父皇怎麼還沒到?”
話音未落,就聽到:“太上皇駕到,皇上駕到。”
一瞬間眾人複都肅然而起。
頃刻,殿門口,是趙宗冕同成宗兩人的身影,一左一右地出現,大家看見,忙紛紛地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成宗身著一件尋常的明黃色宮服,步伐緩慢,但因調養得當,還能看出精神不錯。
趙宗冕卻穿了一身正紅色滾龍袍,頭戴黑色翼善冠,腰間束著玉帶,腳踏同玄色宮靴。
他很少穿這種鮮亮醒目的正紅,突然著這樣一身,卻在貴氣威嚴之外,更顯得身姿挺拔,俊美無儔。
趙宗冕掃了一眼在場眾人,目光在西閒跟泰兒身上掃過,眼中多了幾分明亮的笑意。
等太子上座,喝令平身,眾人才都又站起來,分次序列坐。
皇家家宴正式開始,眾朝臣舉杯同恭賀皇帝跟太上皇。
成宗笑道:“我年紀越發大了,也懶怠動彈,本來今日不想來,是皇帝一片誠心邀勸,我才來湊這個熱鬨。亦不知明年還能不能看到如此光景。”
眾人一怔,卻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道:“泰兒覺著,太上皇一定會長命百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