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冕隻是問道:“如果不是王琴兒,你會怎麼做?”
吳皇後恍惚出神,這瞬間她的人仿佛回到了當初的雁北王府,深夜她目睹真珠院衝天的火勢,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竟讓她想起了當初在京內失去腹中孩子的感覺,那時候她居然沒有快意,也沒有勁敵除去的鬆一口氣之感,隻是覺著難受,莫名其妙的難受。
吳皇後深深呼吸。
她平靜地看著趙宗冕:“所以,你早知道這些,這些日子來冷落林妃,也是為了做戲。想引蛇出洞,看看我如何行事嗎?”
趙宗冕道:“我知道你一直派人暗中盯著於家,隻是想不到你會這樣急不可待。”
吳皇後輕輕笑了笑:“假如我說,這一次彈劾林妃,不是我指使的,皇上你會相信嗎?”
偌大的鳳安宮,數百名的宮女內侍,仿佛在這瞬間都消失的乾乾淨淨,隻有他們兩個人對峙。
似乎能聽見風細細潛入的聲響,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陰冷。
皇後記不清自己說過多少謊話,所以趙宗冕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
吳皇後籲了口氣,說道:“怪不得我嫉恨林妃,她實在是太好了,有勇有謀,溫柔賢良,好的叫人挑不出錯來,可也正是因為她好的無可挑剔,才更招人恨。”
趙宗冕冷笑:“先前你從不恨任何人。”
“因為我知道你對張素華王琴兒等,不過逢場作戲。她們也不值得我去在意。”吳皇後說道:“可是,在林西閒出現之前,你在我麵前明明白白,我不用猜也知道你想什麼,但是自從她出現……”
趙宗冕道:“為了複仇,你沒什麼不可以犧牲,甚至連我在內都是你利用的兵器,你有什麼資格去怨恨她,就因為我真心喜歡她?”
“笑話,”吳皇後仰頭笑道:“皇上對所有人都隻是玩弄,憑什麼對她要是真心?”
“我知道了,”趙宗冕看了吳皇後一會兒:“對你而言,我隻配是兵器,不配當個人是不是?”
***
趙宗冕來到甘露宮的時候,特製止了門口內侍的通報。
他放輕了腳步入內,隱隱聽到那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在說話。
趙宗冕站住腳,心裡那股陰寒不適,也隨著母子兩人的聲音入耳,一點點散去。
裡頭泰兒正興高采烈地向西閒描述,那兩匹矮馬是何等的可愛,騎上去又是何等的威風。
他又輕輕搖動西閒的肩頭央求道:“母妃快把病養好,等親自去看泰兒騎馬就知道了。”
西閒笑道:“知道了,明兒就去好不好?”
西閒病了這兩天,宮裡都傳說是貴妃為請罪在勤政殿前跪了半宿,所以落下了病,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隻有西閒自己心裡清楚,這哪裡就是病了,隻是那個人一時得意,又情難自禁了而已。
想到那句“近之不遜,遠之則怨”,又哪裡是說女人跟小人,在男人身上一樣適用。
泰兒聽她答應了,喜不自禁,跪在西閒身旁道:“我給母妃揉揉腿吧。”
西閒笑道:“好好的,怎麼這樣孝順?”
泰兒烏溜溜地看她一眼,卻隻是低下頭去。
西閒看他如此,突然想起於琦之事,便問道:“昨天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就打死人了?”
泰兒道:“母妃,泰兒會一直都在母妃身邊是不是?”
西閒聽話出有因,欠身道:“當然了,怎麼突然說這話?”
泰兒的眼睛紅紅的,不做聲。
西閒道:“是不是有聽人胡言亂語了?你是男孩子,不能動輒落淚。再說,彆人的閒話如何就能當真?”
“他們說,母妃為了請罪,在勤政殿跪了一夜,才病倒的。還說泰兒會給皇後撫養。”泰兒說著,忍不住流下淚來。
西閒忙將他擁入懷中,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柔聲道:“母妃向你保證,絕不會讓泰兒離開母妃的,難道泰兒不信母妃的話嗎?”
泰兒努力伸長手臂把西閒抱住,破涕為笑:“泰兒相信!”
趙宗冕在帷幕旁邊看著這一幕。
他記憶中的司美人其實早就麵目模糊,更加記不得跟她相處的種種了,但是,每當看見西閒同泰兒在一起,腦海中就會忍不住也跳出一副類似的場景。
可是他不喜歡記憶中的那個小男孩,因為那孩子小而柔弱,毫無用處,且他的出生沒有帶給生母任何歡悅,反而注定了她的慘死。
正在出神的趙宗冕突然察覺有人拉扯自己的衣袍。
他低頭一看,正對上泰兒仰視的臉。
小孩子叫道:“父皇,為什麼站在這裡?”
泰兒身後,西閒笑容裡些許疑惑,緩步走到跟前。
就在西閒欲行禮的時候,趙宗冕在她臂上輕輕一握,右手腰間輕攬,不由分說地低頭吻落。
泰兒站在兩人之間,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