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閒轉身往外,顧恒跟了兩步,眼見阿照等過來扶著才止步。
眾人恭送了貴妃,兩名內侍堂官互相對視,都有渾身輕快之感。
涉及皇後之死,誰敢怠慢,可是最令人害怕的是,如果再牽連出什麼了不得的內情,連他們這些負責審訊的人都要擔乾係。
如今突然有人跑出來認罪,且說的也合情合理,如果案子能如此順風順水的了結,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於是急忙又傳鳳安宮的宮女齊兒來審訊。
那齊兒見孫奶娘招認,果然也隨著招供了。
堂官們更加喜出望外,把兩人的口供備齊了,準備向趙宗冕回報。
這夜,勤政殿。
偌大的宮殿,靜的怕人,桌上的奏折等已經堆積的極高,趙宗冕卻無心理會。
顧恒來到的時候,文安王趙宗栩正出門。
顧恒回頭看了文安王一眼,後者卻並沒有留意他,大袖飄揚,很快下台階而去。
進門的時候,見皇帝正坐在椅子上,仰頭看天,有些出神的模樣。
顧恒上前行禮,趙宗冕掃了他一眼,也不答話。
“內務司有結果了。”顧恒也不等他詢問,自顧自便將下午內務司的審訊結論都說了一遍。
“孫奶娘?”趙宗冕眉頭微蹙。
顧恒道:“目前是這樣定的。”
“這件事,你心裡是怎麼想的?”趙宗冕問。
顧恒道:“有人想害貴妃。”
“什麼人想害她?”
顧恒聽他聲音極輕,突然心頭微涼。
趙宗冕見顧恒不回答,又問:“不過說的也是,那杯茶本就是給貴妃的,有沒有人那樣神機妙算,能算到貴妃嫌熱不肯喝……”
顧恒雙唇緊閉:的確沒有人算到這一節,除非、是當事人。
顧恒忍不住默默地說道:“您說的不錯,同樣,也沒有人算到皇後娘娘會主動把自己的茶還給林妃娘娘。”
趙宗冕點點頭:“說的對。說的對。”
他像是在讚同顧恒的話,又像是在竭力說服自己。
顧恒道:“連日來,皇上……也累了,今兒不如早點歇息吧。養足精神,明兒再做彆的事。”
趙宗冕皺皺眉,突然說道:“你相信嗎?吳貞突然就死了。”
顧恒無言以對,趙宗冕伸出雙手,看看自己的手掌:“朕如今還有些不相信……畢竟那是從小時候一塊兒長大的,這麼多年跟她,雖然多有怨憎,也算是焦不離孟,總覺著她不會那麼輕易就死,你覺著呢?”
若論起交情,顧恒跟吳皇後也是從小就認得的,隻不過後來趙宗冕帶了吳貞回雁北,所以始終不如他們兩個親近。
顧恒說道:“世事無常,總是這樣令人防不勝防。皇上……節哀順變。”
趙宗冕搖頭:“我不覺著什麼哀,我隻是……”
除了先前看吳皇後抱著泰兒時候,甚是難過,這會兒卻空茫茫的,形容不出的感覺。
趙宗冕停了停,笑笑:“為什麼就死了。就算廢黜了,就算離開宮裡……可怎麼就死了呢。”
顧恒有些理解趙宗冕此刻的感覺。
就如文安王所說,從小在一起,就算是兩個仇人也該有些感情了。
吳皇後對趙宗冕而言,與其說是發妻,倒不如說是一名同伴,從小走到現在的,有過怨嗟,憎恨,爭執,但更多的是陪伴的同路者。
如今她突然毫無預兆地就死了,就像一個常常在你眼前晃動的人,突然消失。
顧恒淡淡說道:“在這皇城之中,哪天不去幾條人命。”
先前內務司審訊,也有經受不住拷問而死的太監跟宮女。
顧恒停了一會兒,又道:“何況,這麼多年,娘娘心中一定極不輕鬆,如今去了……或許也算是一種解脫。”
趙宗冕想到皇後臨死那帶笑的話,雙眼有些發澀:“是啊,你說的對,她終究也是解脫了,而且,她去的時候……卻終究是心懷歡喜的。”
顧恒聽他話鋒轉圜,說道:“且如今死者已矣,皇上還是得多看著活著的人。”
“活著的人……”趙宗冕抬眼看向他,“你指的是……”
趙宗冕沒有說完。
顧恒說道:“皇上信不信奶娘投毒的話?還是說,有人密謀想針對貴妃,如今隻是奶娘出來當替罪羊而已。”
“替罪羊嗎。”趙宗冕望著顧恒,過了會兒,才說道:“你可知道,朕方才,聽說了一件事。”
顧恒的心突然縮緊。
趙宗冕道:“文安王告訴了朕一件事,朕本來覺著十分可笑,可是後來想想……”趙宗冕笑笑,“你想不想聽是什麼事啊?”
顧恒不想聽,因為他已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