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閒笑道:“雨過天晴就好了,隻是不能再哭了,這樣好看的眼睛哭壞了,以後可怎麼好?”見她容色憔悴,便叫人來給她收拾,又叫準備湯水。
馮瀲楚甚是機靈,她雖然在殿中跪了半宿,但生恐此後範雨沐或者是誰把她嚼舌的事說給貴妃知道,那麼她在得罪了皇帝之後,就又得罪了貴妃,以後還能在宮內活下去?於是索性一鼓作氣來主動向西閒請罪。
她此舉本是有做戲的成分在內,但是見西閒一點就透,且言語和順絲毫責怪之意都沒有,又見如此善待,放心之餘,心底亦有些微微地暖意,心想:“以前他們說貴妃如何的豺虺成性,專寵善妒,叫我看也未必當真。”
正在此刻,外頭小江子匆匆地跑了進來,道:“聽說皇上剛剛傳旨,封了華纓殿的範貴主為正五品的才人。”
馮瀲楚心頭一沉,暗恨之餘,突然鬼使神差地看向西閒。
卻見貴妃的臉色仍是淡淡地,並不見任何驚訝意外之色,點頭道:“知道了。”
***
且說顧恒連夜趕路,在次日的傍晚,終於跟押送趙立的鎮撫司緹騎在路口遇上了。
鎮撫司跟龍驤衛雖是兩個不同司部,但顧恒的盛名卻是人儘皆知。
何況顧恒手中還拿著趙宗冕的密旨。
跟鎮撫司的人會麵,簡單地交接了一下,顧恒問起趙立的情形,緹騎統領彭二爺道:“這反賊一路甚是老實,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
顧恒立刻要見趙立,彭二爺領著他到了中間一輛馬車上,卻見趙立被捆著手腳,躺在車上,動也不動,不知生死。
彭二爺很識趣,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為了防止罪人路上胡說八道難免泄露機密,一路上除了讓他吃喝拉撒,便讓他如此昏睡,顧統領若要問話,把這個放在他鼻子底下讓他聞一聞就醒了。”
顧恒也知道這是鎮撫司的行規,道:“多謝。”
跳上馬車,顧恒看趙立果然睡的無知無覺,他便將瓶塞一拔,在趙立鼻端放了片刻。
不多時,趙立打了個噴嚏,果然慢慢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問道:“開飯了嗎?”
突然晃見顧恒,眼神一直,細細一看笑道:“你是誰?”
顧恒道:“你不必問我是誰,我如今要問你幾句話,你如實回答。”
趙立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笑道:“你長的這樣好看,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顧恒隻當沒聽見這些風言風語,淡淡道:“第一,你是怎麼殺出重圍,奔去渝都殺死廢太子的?”
趙立笑道:“好兄弟,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顧恒眉頭一蹙,冷冷地看著他。
趙立道:“我向天起誓,你告訴我,我就把我知道的也全都跟你說。”
顧恒道:“龍驤衛統領,顧恒。”
“原來是你。”趙立有些吃驚,“原先還以為是個粗粗壯壯的大胡子呢。沒想到。”
顧恒冷道:“廢話少說。”
趙立才笑道:“好好好,我知道顧統領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哦對了,不僅是被幽禁起來的那個老家夥,還有新登基的這位皇上……”
大概看出了顧恒的不悅,趙立又吐舌道:“你這次來,是奉了哪個的旨意?是新帝嗎?趙宗冕他派你來……總不會是要滅我的口吧?”
顧恒聽他隻管問東問西,正不耐煩,聽到最後一句,心頭卻一動。
“為什麼皇上要滅你的口。”顧恒問道。
趙立說道:“他當然是怕我回京之後,說些不利於他的話。”
顧恒冷笑:“你敢信口捏造,彆人也未必肯信。”
“捏造?”趙立也冷笑了聲,繼而說道:“顧統領,我跟你一見如故,也不瞞你了,我捏不捏造,你這位新效忠的皇上自然心裡清楚,你是他的心腹之人,怎麼他居然沒告訴你這機密嗎?”
顧恒隻瞥著他。
趙立往顧恒身邊挪了挪,道:“我為什麼能殺出重圍,自然是有人為我放水,我能殺到渝都宰了趙啟那兔崽子,不正合了趙宗冕的心意嗎?不是他讓關小公爺相助我這種種的嗎?”
顧恒心頭巨震。
先前西閒找顧恒的時候,顧恒已經猜到了廢太子趙啟的死隻怕跟西閒有關,但他卻怎麼也想不通,西閒人在深宮,按理說指揮不到千裡之外的蜀中去。
但她偏偏這樣關心,那自然是有緣故的。
本來顧恒沒打算刨根問底,橫豎他做所的就是為西閒解憂而已,可直到此刻,聽了趙立的話,才突然明白西閒為什麼這麼關心此事。
因為這件事的確不是她做的,而是關潛所做。
西閒如此,隻是想保護小公爺而已。
可聽趙立的口吻,他竟是說關潛如此,是因為領了趙宗冕的密旨。
然而沒有人比顧恒更清楚,趙宗冕絕不會下如此的旨意給關潛。
那麼關潛下手殺廢太子的唯一原因,自然也是為了完成西閒的心願。
可趙宗冕想保住趙立一命,假如趙立到了京城,趙宗冕一審訊,真相當然也會立即水落石出。
那不論是對關潛還是西閒,都絕非算是一件好事。
顧恒在心裡飛快地想通了前因後果,滋味卻有些莫名。
而此時趙立已經湊到他的身旁,竟然問道:“顧統領,你多大了?”
顧恒不動聲色地垂眸,心裡突然想起那天西閒召見自己的情形。
如今機會唾手可得,而且他的手已經有些微微地發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