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泰兒並沒有回宮。
原本許他出去的時候就叮囑了幾回, 讓探望了林牧野後便即刻回來, 如今竟這樣延遲, 西閒不知何故, 頻頻催小太監到宮門處打聽,又派人去林家查看,卻並無消息。
隻在將近黃昏的時候,才回稟說是太子留在了林府過夜, 今晚上不回來了,此事已經得了皇上允許。
西閒聽了這話,雖然覺著意外,但那懸著的心也總算放下。
除了當初狠心跟泰兒分開,這還是母子兩個第一次分開這樣長時間。
西閒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 看不見泰兒那小臉,就好像有件重大心事沒有解決, 晚膳都沒有吃。
入夜後, 趙宗冕來至甘露宮,
西閒迎了他,把其他的事暫且放下, 隻先問道:“好好的怎麼又讓泰兒在林府過夜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外頭過夜呢。”
趙宗冕不以為然道:“你也說是頭一次, 他自然是覺著處處新奇, 當然想方設法賴在府裡不肯回來了, 何況又有老爺子, 又有老夫人, 還有林翼陪著……對了, 顧恒也在那裡,他當然是樂不思蜀了。”
西閒聽他說的這樣明白周詳,才笑道:“你常常說不肯嬌縱了泰兒,怎麼這次卻遂了他的心願?”
趙宗冕道:“還不是給你耳提麵命的,朕自然要對他們好一點,免得你又說我薄待苛刻了他們。”
說到這裡,便又笑道:“說來,承吉承祥呢?忙了一整天了,倒是怪想念這兩個小家夥的。”
趙宗冕對兒子們從不上心,這卻還是第一次這樣示好,西閒心裡也有些喜歡。便同趙宗冕來到旁邊寢殿。
兩個小家夥正對坐在一起,承吉在擺弄地上的一輛木馬車,成祥卻揮著一麵小旗子,比比劃劃地好像在跟他說什麼。
趙宗冕對西閒道:“你瞧他們兩個,都說雙生子心有靈犀,他們如今還不會說話,但看這幅樣子,卻仿佛他們之間自有靈犀一樣。”
西閒看著一對粉妝玉琢的孩兒,也自心花怒放。
這會兒承祥看見了兩人,忙爬起身,搖搖晃晃地往這邊跑了過來,他才學會走路,走起來很是不穩。
趙宗冕也緊走兩步,將他抱入懷中:“好兒子!”
那邊承吉卻隻抱著馬車,瞪大眼睛看著他。西閒怕冷落了承吉,便走過去問:“承吉在玩什麼?”
承吉指了指馬車,舉起來給西閒看。
西閒接在手中:“喜歡這個嗎?”
承吉點了點頭,突然把旁邊一個偶人拿了起來,放在馬車上。
西閒見他像是要跟自己一塊玩,便笑道:“承吉想要坐馬車嗎?”
承吉不回答,隻是握著偶人,在馬車上輕輕地敲了兩下,仿佛是這個人在馬車上走來走去一樣。
西閒瞧著怪有趣的,正要誇他兩句,承吉忽然用力把偶人砸了下來,那馬車乃是精工巧做,鑲嵌而成,被如此撞了兩下,頓時歪塌了。
西閒大為意外,忙道:“承吉做什麼?”見他好似要毀了這馬車,便忙把馬車拿了開去。
旁邊趙宗冕抱著承祥,也把這一幕看的很清楚,他看了會兒承吉,臉上原本的笑在瞬間斂了起來。
幸而西閒並未留意,隻忙著整理那馬車,又溫柔地叮囑承吉道:“聽話,這個不能用力摔打的,不然就弄壞了。”
承吉低著頭,一聲不吭,仿佛完全沒聽見西閒在說什麼。
但在趙宗冕懷中,承祥卻突然叫道:“哥哥,哥哥!”
趙宗冕臉色驟變。
西閒也吃了一驚,她轉頭看向承祥,驚愕之餘大為喜歡,笑道:“承祥會說話了?”又對趙宗冕道:“皇上聽見了?他叫承吉哥哥呢!”
趙宗冕才笑道:“是啊,嚇了我一跳,這小家夥……怎麼第一聲不是叫‘父皇’或者‘母後’,偏叫哥哥。”
西閒也笑了:“我記得泰兒會說話的第一次,叫的是皇上。”
那是在趙宗冕為孝懷皇後而遇刺、生死一線的時候。從來沒有開口說過話的泰兒第一次喊了聲“父王”。
想到這裡,西閒看著眼前的承吉承祥,如此天倫和睦的場景少了泰兒,總覺著缺了什麼,讓人不踏實。
西閒莫名地又有些心慌,試探著問:“皇上,不如……不如派人把泰兒接回來?”
趙宗冕將承祥放在地上,眼看他搖搖擺擺走回承吉身旁:“都已經夜深了,他年紀那樣小,夜行哪裡放心,且這會兒去接回來,叫林家的人怎麼想?明兒再接就是了。”
西閒聽他允諾,隻得答應:“那、那好吧。”
這會兒承祥在承吉身邊坐了,拿起那個人偶,在地上敲來敲去,一邊嘟囔著叫道:“哥哥,哥哥。”
西閒道:“承祥,叫父皇,叫母後呀。”
承祥抬頭看看兩人,嘴唇蠕動片刻,還是叫道:“哥哥,哥哥。”
西閒笑道:“咦,你是在叫承吉哥哥呢,還是承泰哥哥?”
趙宗冕突然咳嗽了兩聲,問西閒道:“他們兩個可吃了東西了沒有?”
嬤嬤回答:“都吃過了,看時間,也快到安寢的時候了。”
趙宗冕便對西閒道:“不如讓他們兩個早點安寢。”
於是同西閒離開了偏殿,仍回暖閣,直到這會兒,西閒才想起自己原先本想詢問的關潛之事。
趙宗冕吩咐阿照備了四色清淡素菜,並一碗參米粥:“朕也還沒有用晚膳,咱們一塊兒吃了再說話。”
西閒隻得陪他稍微吃了些許。
一時吃罷,兩人盥漱之後,趙宗冕才把顧恒今日跟自己所說詳細告知了西閒。
西閒聽說何蕊大概跟人有染,很覺不可思議:“那女孩子看著便似眼高於頂的,出身又且高貴,怎會作出這種事呢?”
趙宗冕道:“人品的高低好壞,同出身高貴或者低賤卻沒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