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西園鎖著泰兒的脖子,笑道:“彆逼我啊顧大人。”
泰兒的臉色漲紅,卻一聲不吭。
這會兒底下龍驤衛們已經攻了上來,四五名黑衣人已經撲地身亡。
尹西園身邊赫然隻剩下了兩名青衣侍衛。
“好一個皇上,好一個顧大人,”尹西園笑道,“到底是在下小看了你們。不過,皇上……你可是言而無信啊,那就由不得我了。”
尹西園說著,抱著泰兒往外一躍,人已經越過了院牆,跳到了後院之外。
眾所周知,夏廟建在兩河之交的高處,這一道院牆所隔,就是崖頂,底下便是滔滔的河水。
出了後院門,便是險要地方,等閒這院門都是上了鎖的,就是怕有人不小心落水。
畢竟這河水相交之處,水勢凶猛,一旦墜落其中,就算是最精通水性的水師漁工,也是再無生還道理的。
***
風卷著濕潤的水汽,從底下翻騰而上,幾乎逼得人睜不開雙眼。
尹西園的長袍給吹的獵獵作響。
泰兒啞著嗓子叫道:“父皇!”
趙宗冕神色平靜,望著麵前的人道:“你逃不了了,識時務者為俊傑,何況你已經為文安王做了太多,現在回頭,朕赦你死罪。”
“我同太子說過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尹西園抱著泰兒笑道:“何況能夠目睹今日這場劍鬥,也算是快慰平生,死而無憾了。”
趙宗冕往前一步:“先生莫要著急,你想如何,隻管再開條件罷了。”
尹西園已經站在了崖尖之上,回身便是兩河之交,巨浪澎湃。
他看一眼身後長河,眼神微微變化。
這會兒尹西園鎖著泰兒喉嚨的手已經鬆開,泰兒眼中有淚,卻還忍著。
趙宗冕見尹西園不語,突然看向泰兒,溫聲說道:“泰兒彆怕,有父皇在。父皇……會帶你回去,見你母後,你母後甚是擔心你。”
泰兒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刷刷落下:“泰兒不怕,父皇,泰兒也不怕死。”
趙宗冕微笑道:“泰兒雖不怕死,卻也不會死,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最傷心的是你母後……所以,你絕不可以有事,以後……你還得好好孝順你母後呢,知道嗎?”
泰兒點了點頭:“泰兒聽父皇的。”
父子兩人說話之時,尹西園看一眼趙宗冕,又垂頭望向泰兒。
看著小孩子紅紅的眼睛鼻頭,在滔滔河聲之中,尹西園突然又想起來:“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
其實後麵還有兩句——“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一個小孩子,亦能如此了得。
今日且又目睹了趙宗冕的行事。
也許,真的是所謂“天命”。
尹西園笑的愴然而灑然。
趙宗冕才又對他道:“你要朕退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一相情願如此,王兄知道了,未必會感激你。不如大家再坐下來,好好商議一番。”
尹西園望著趙宗冕,看著那人龍章鳳姿,眼中閃爍出敬慕之意,卻笑道:“如果不是起先跟了王爺,我會是皇上身邊最為忠心的部屬,隻可惜……這輩子隻能為王爺儘忠了!”
趙宗冕道:“你……”
尹西園卻哈哈一笑,抱緊泰兒,縱身往外一躍。
顧恒魂飛魄散,但在他還沒反應之前,幾乎是尹西園微動的瞬間,身邊趙宗冕也隨著飛身躍了出去!
“皇……”直到那人影消失麵前,顧恒才叫了出聲:“上?!”
他正欲縱身躍起,卻聽到趙宗冕喝道:“接住!”
顧恒根本來不及喘息,隻是靠身體的本能,目光所至,看見一道小小人影自崖底竄出。
他飛身而上,準確異常地將泰兒接在懷中。
“皇上!”顧恒把泰兒緊緊地抱在懷中,目光往下,卻見有兩道人影,似兩片雪花般,悄無聲息地沒入那忘川黃泉似的長河滔滔。
***
勤政殿內。
回想當日場景,顧恒仍有些暈眩。
似乎那天的兩河之水,仍是縈繞在他的周圍,橫亙在他的眼前。
“三天了,河中並無發現,周圍也沒有任何蹤跡。”
說話的是蘇霖卿,自從事發後,蘇霖卿帶著緹騎跟龍驤衛趕到,即刻在周圍進行了嚴密的搜尋跟救援。
但……一無所獲。
青鄉侯何友晴道:“這件事眼見瞞不過去了,皇上不能接見眾位大臣,朝臣們已經生疑,這兩日又議論紛紛。”
關潛道:“除了朝臣,另外……賢妃也派人來請了兩次。我看她已經起了疑心,如果給她抓住把柄,首先發難,隻怕事情會變得更糟。”
三人麵麵相覷,最後,是蘇霽卿道:“還有皇後娘娘那邊,隻怕也瞞不住,不然、就同娘娘直說,然後……昭告天下。扶立太子繼位。”
顧恒渾身一顫,下意識地說:“不行。”
大家不禁都看向他。
但就在這時候,“讓開。”殿門之外,是很輕的一聲叱。
與此同時,殿門被輕輕推開,有一道人影立在門口。
殿內,蘇霖卿蘇霽卿,關潛,青鄉侯,顧恒皆都轉頭。
那道影子,娉婷伶仃,看似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