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章清怡出宮後,第一次入宮,起初拜見的時候,還有些不適,但不過半刻鐘,就已經熟絡了起來,言談舉止裡流露出快活無憂之態。
章清怡自然不知道皇帝“離宮”的內情,所以也仍是喜滋滋的。
加上在進宮之前,不管是蘇霽卿還是婆母,都叮囑過她要說些令人開心的話,哄著皇後寬懷,所以章清怡也隻提些好玩好聽的。
隻是她畢竟是個爛漫無心機之人,說到興頭上隻顧高興,卻不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比如詢問趙宗冕何時回京。
又說:“百姓們都說,這京城裡少了皇上,就少了龍氣,所以近來才會出那麼多事……都要過年了,皇上好歹先回來跟娘娘團聚呢。”
還沒說完,便給朱夫人咳嗽著壓下去了。
西閒當然不會計較這些。
何況不管是朱夫人還是章清怡,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這一夜,風雪交加。
承吉承祥鬨了半宿才睡著。
西閒轉身又去看望泰兒,卻見小家夥也睡著了,隻是眉心居然是皺著的。
西閒小心地探手,在泰兒的眉宇間輕輕地抹了抹,想要讓他的眉心舒展開。
泰兒仿佛察覺,模模糊糊中喚道:“父皇、父皇……”小孩子的聲音,如同歎息,又像是輕微的哽咽。
西閒目不轉睛地看著小家夥的睡容,等泰兒又熟睡之後,才起身出外。
雪已經下了半個時辰,西閒走到殿門口,望著風雪飄搖的夜空,突然想去勤政殿看一眼。
她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期望,仿佛趙宗冕隨時都會出現,多看一眼,就會多一次機會。
“今晚誰當值?”
阿照回答:“是小公爺。方才還來甘露宮巡查過,娘娘那會兒正哄著皇子們,小公爺便未打擾。”
當踏雪而行,遙望勤政殿方向的時候,風雪迷蒙中,望著那一點燈火輝煌處,西閒突然又想起那夜她不留情麵駁斥他的時候的情形。
像是風雪都撲入眼中,然後化成了雪水。
阿照道:“娘娘,還是快回去吧。站久了會凍壞的。”
西閒轉身,卻在瞬間天旋地轉。
雙膝一屈,整個人撲倒在地上。
阿照丟了燈籠忙來攙扶,西閒渾身冷徹,身不由己地撲在她的身上,整個人拚命發抖。
直到有一雙手臂將她打橫抱入懷中,是久違的有些熟悉的感覺。
西閒睜開給風雪迷住的眼睛:“宗、宗冕?”
她看不清,卻下意識地想去握緊他的衣襟。
有句話在心裡,她一定得告訴他。
雪片紛紛揚揚,熱淚將雪水衝去,卻又迅速地給新雪覆蓋。
“我錯了,”西閒哽咽,“我錯了宗冕。”
原來她這麼渴望他的懷抱,這麼渴望見到他。
原來不是……“不想跟你有任何關係”。
“不要走……”西閒喃喃,凍僵的手指卻怎麼也握不住他的袍袖:“彆離開我。”
可惜這些,都隻有在他離開了後,才霍然明白。
***
冒著越來越大的風雪,三名太醫匆匆來至甘露宮。
入內診脈之後,太醫們麵麵相覷,乍驚乍喜。
原來皇後已經有了快一個月的身孕。
隻是皇後受了風寒,憂思內結,所以才會昏迷不醒。
忙碌半宿,太醫們暫時退到外殿。
阿照捧了藥回來,無意中卻見禦榻前立著一道身影。
看著那道清冷的身影,阿照突然想起來,當初在太極宮養心殿裡,目睹的那一幕。
她聽見了太上皇跟皇後的對話。
也目睹了皇後意圖對太上皇出手。
就在她震驚的無法形容的時候,令她更為意外的一幕出現了。
是顧恒突然掠了進來,他先是猝不及防地解決了太上皇。
然後起身不知對皇後說了一句什麼,手指在她腦後輕輕一掠,皇後便昏迷不省人事。
目睹了這場驚世駭俗的阿照,不知自己是不是該立刻逃走。
但就在那時候,顧恒抱著昏迷的皇後,突然緩緩低頭,在懷中那人的唇上輕輕地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