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聽得晏昭廷一聲極為冷淡的:“無礙”,她才心神漸鬆,不知覺間鬆了一大口氣。
就在鳳灼華這一口氣還未鬆完的時候,又是一聲極為尖銳的哨聲。
這時候外頭似乎又有另外一批人馬加入,也不知是那方的人突然亂了陣腳,更是命懸一線之間夾雜著格外惡毒的咒罵聲。
自從那波人馬加入之後,一直隻守不攻晏昭廷這一方人馬,開始迅速反守為攻。
壓倒性的戰局,不一會兒功夫便快速結束。
守在馬車外頭的晏昭廷不知何時離去,簾子一掀,外頭已經燃了熊熊火把。
站在馬車的車轅上頭,遠遠的鳳灼華竟然看到了一個刺客打扮渾身黑衣的男人,正一言不發的單膝跪在晏昭廷身前,在她掀開簾子出來的時候,似乎極小心的,抬了眼角的餘光輕輕掃了她一眼。
然而就是這一眼鳳灼華愣住,她眯著眼睛細細看著,那個男人竟然與她父皇眉宇間有著四五分相像,身形頎長高挑,哪怕跪在晏昭廷身前依舊器宇不凡。
鳳灼華心下漸冷,她默不作聲從車轅上跳了下去,也並沒有往晏昭廷那處走去。
起初晏昭廷也隻是抬眼淡淡掃了鳳灼華一眼,以為如今隻不過是姑娘家鬨鬨小性子,後頭的事情等他想了法子解釋清楚了才好。
隻是有些事情,卻是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解釋的,比如眼前跪著的這個男人,他的印象裡根本就不記得自己何時偷偷養了這麼一個死侍,就如今日大殿中太後對他說的那一番話。
年初時他與鳳灼華成婚,在晏昭廷的印象中,這門婚事不是他自己用儘手段,暗中苦苦求來的,但是到了太後口中就變成了不知何時與寧國公府的合作,趙晏兩族間密不可分的關係。
似乎,事情從五年前,他那次重傷之後,記憶中的事情便開始出現了偏差。
晏昭廷眉頭深深一擰,正要揮手讓身前跪著的男人退下。
然而那個跪著的人,他卻是突然驚恐的站起身子,眸光直直朝著遠去看去。
晏昭廷心下無由一空,轉身向後看去。
卻是不知何時,鳳灼華站在這半山腰處,一塊凸出向外的山岩上頭。
此時秋風冷冽,火光下她柔美的身段兒影影綽綽,正身子背對著身後的深淵,眼裡頭似乎帶著光笑盈盈的瞧著他。
這一刻,晏昭廷目眥儘裂,他幾乎是不顧一切就要往那處奔去。
然而在還有十來步距離的時候,鳳灼華突然再後退半步,抬手對著空氣中晏昭廷的方向點了點:“駙馬若是再敢前進一步,本宮便也就後退一步。”
鳳灼華這般說著的時候,一隻腳已經懸空伸向外頭,她隻要輕輕往身後一倒下,也許就是永彆。
山穀蕩起山風,風裡頭擋著鳳灼華不甘的咆哮聲:“晏昭廷本宮累了,累極了,你可知道那深淵裡頭有多冷,有多顧忌,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魂魄更是無處歸去……”
“那還不如本宮死了後,你替本宮收屍,也全了上一世本宮的那點子惦記。”
這誰也聽不懂的話,晏昭廷手腳發涼,腦海中頭痛欲裂,一幀幀畫麵在他記憶裡頭不停閃過,又不停的消失,整顆心臟痛到,像是要被人給活生生的捏爆一般。
他忍著那股子似乎要把他給活生生劈開了的痛,晏昭廷被在身後的手,悄然握住腰間藏著的一根軟鞭。
突然的,晏昭廷腳下一動,以極快的速度對著鳳灼華衝了過去……
鳳灼華也同在這一刻縱身,往身後跳了下去。
“殿下,說好的長命百歲,殿下怎麼能食言。”晏昭廷也跟著鳳灼華一同跳下,他甩出腰間纏著的軟鞭,接著那股裡把人給拉了回來,死死的在懷中摟緊。
一手扯出皂角靴中藏著的匕首,對著堅硬的山岩狠狠的刺了下去,往下掉的二人也隻是略微停了一息,又接著往下墜落下去。
而鳳灼華再晏昭廷懷裡頭不停掙紮,掙紮間她不知從晏昭廷懷中扯落了什麼,在她墜地暈死過去的那一瞬間,那似乎是一張巴掌大帕子的小東西,被她死死的握在手掌心裡頭。
這一路下墜,晏昭廷一手死死箍著懷中不安分的人,一手握著匕首一處往山崖縫隙裡刺入,萬幸加上懸崖上草木茂盛,墜地的那一瞬間他毫不猶豫把自己墊在下頭。
這猛地衝撞中,誰讓沒有要了他一條命,但是背上恐怕也沒有一片是完好的地方。
當場晏昭廷便吐出一大口鮮血,眼前一黑似乎即將要暈死過去,然而他又是眼皮子一顫,咬牙醒了過來。
晏昭廷抬起滿是鮮血的手,顫抖著試了試鳳灼華的鼻息,他深深鬆了一口大氣,深深閉眼。
等晏昭廷再次從新睜開雙眼的時候,他的眼神放入硬生生老了十歲不止,而後抱著懷中的鳳灼華,像是抱著什麼舉世珍寶一般。
晏昭廷腦袋嗑在鳳灼華嬌嫩的脖頸間,竟是壓抑的哭出聲來,那是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和極致慶幸。
這一刻晏昭廷哭得像個孩子,這個活了二十多年,從未軟過一分的男人,邊疆疾苦,也從未抱怨過一次的男人。
他抱著懷中的公主,聲音嘶啞哽咽:“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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